她要離開這個房子, 要回家,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周聿白,請你放我出去。”
周聿白知道她在極力忍耐, 按捺自己的情緒留在這裡。
他時不時會回到這裡,她已經把自己從這裡完全剝離出去。
他坐在書桌後, 毫不動容,漠然垂頭:“想走可以, 你欠我的又如何解釋?”
“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鐘意深覺無力, 覺得他陷入了某種執拗的偏頗裡。“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一直和藍鬱保持著距離,沒有越界,沒有背叛你, 隻是普通朋友的正常社交。”
“娛樂圈哪個不是人精,能正常到一個明星特意去汀溪這種籍籍無名的小城市旅遊, 正常到跟你家人坐下來同桌吃飯。”他眉棱微斂, 語氣冷硬, “你記不記那時候你跟我說什麼?你說隻是陪著家人玩,一起玩得很開心, 卻絕口不提藍鬱, 是心虛不敢吐露昭然若揭的私情?還是把他劃入了家人的領域?”
鐘意不知道他為什麼緊咬著這點不放。
那時候隻是不想節外生枝,她和他也從來沒有坦誠到能分享任何事。
她沉沉地歎了口氣, 不耐煩開口:“你想如何?”
“我要你再住回這裡。”他把手中的書頁闔上,“啪”地扔在桌上,抬起頭,闃黑幽灼的眼睛盯著她,“作為你曾經背叛我的補償。”
鐘意愣愣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彎唇冷笑。
笑容帶著不可思議的怒意——他是不是有病?
“周總。”她甚至都覺得喊出他的名字是種滑稽, 咬字清晰泠泠,“您是不是忘記了,是您親口說要我陪您玩兩年,您要聯姻,是您當著周家人的麵說我隻是對付溫慈柳的棋子,是您親口說跟我結束這段關係。”
“我在你心裡眼裡,不過是一個工具,一個花瓶,一個戲子,解悶用的,上床用的,對付你家裡人用的,各取所需逢場作戲,我從開始奉陪到底,沒有再額外要求什麼,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帶走這些東西,難道還不夠徹底結束?到底還要彌補你什麼?我又拿什麼補償你?”
聲音起初嗔怒,轉至最後一個音節,卻突然帶了酸楚。
鐘意撇開臉,胸脯起伏,晶亮的眼裡淚光閃閃。
她不願意去想過去那些事情。
她彆有居心地靠近他,知道自己的並不純潔的目的,也唾棄自己患得患失無法自控,最後離開沒有一絲怨言。
隻是聽到他親口說出那些話,他說他怎麼會愛上她,他說隻是一個幌子而已……
她心底的痛深入肺腑。
好久之前,她也愛過他,隱秘又羞恥地愛一個倨傲冷漠的男人。
周聿白知道,覆水難收。
他記得自己對她說過的每句話,那些話或多或少很難收場。
他的確把她利用得淋漓儘致,在利益交易的基礎上並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隻是其中出了些岔子——他自恃站得更高,認為一切都可控,卻忽視了最起初對她的好感,也沒有察覺自己陷得如此之深。
一室沉悶。
他們的距離隔得並不遠,卻如天塹鴻溝般遙不可及。
周聿白喉嚨乾癢,起身摸煙盒,跳躍的橘藍色火苗照亮他深沉的眼。
他倚著桌沿,垂首沉悶地吸了口煙,再緩緩吐出清淡的煙圈,摘著煙冷聲道:“你呢?你自己口口聲聲說愛我,你拿這個哄我開心,結果呢?你瞞著我和藍鬱去汀溪,你大大方方把位子讓給唐檸,你有沒有做到你應該做的?”
他把桌上那本素描本翻出來,粗魯扔在她麵前,怒氣勃然:“你一個人坐在這書房,用筆畫我的模樣,讓我看見……最後卻把這東西忘在這裡,扔在這裡。”
“你也知道我動機不純,逢場作戲而已。”鐘意吸氣,閉上眼複又睜開,眼底一片清明,“你何必對我要求高?一個不專業的棋子而已,難道我要把心都賣給你?”
“一點點都沒有麼?你坐午夜航班回來在機場抱住我的時候,在臨江辦公室裡我們倆胡鬨的時候,我們在這間屋子裡生活的時候,在昨晚你睡覺的床上做/愛的時候。”
他斂眉,深深地吸了口氣,煙卷閃過紅光又轉暗,倦懶地撣一截煙灰,黑睫掩住眼神,懶聲道,“如果這些全部都是演的,沒有一絲真心的成分……可我也當真了,後悔了,我改了主意……鐘意,你可以繼續對我演,我可以給你一切,權勢名利,身心名分,人一輩子也就圖這些東西,呆在我身邊,不會有任何地方比這更合適,三千萬的違約金算什麼,事業算什麼,八卦輿論又算什麼,隻要我有的,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