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第一次嘗試做聯名珠寶, 是和馮老師一起。
馮老師是國內小有名氣的油畫家,色彩的運用結合了西方的明豔大膽和中式的淡雅水墨,香蜜湖的畫室裡掛滿了他自己的作品, 也經常邀請藝術家朋友來家中喝茶聊天。
鐘意每次去香蜜湖都很願意去馮老師的畫室坐會,欣賞滿牆的色彩斑斕和藝術筆觸。
等到周聿白再說起小時候學畫的經曆,鐘意才知道馮老師是梁鳳鳴專為他請的老師, 直到他去美國念書才結束課程,後來馮老師去美國辦畫展還特意去照看周聿白, 沒想到一來二去,因此撮合了一段長輩戀情。
鐘意以馮老師的畫作和這段故事作為靈感,琢磨出了一個係列的珠寶作品。
用了很多色澤感分明的寶石來貼近馮老師的作品風格。
她的設計風格跳躍度很大, 時而豔麗活潑時而素淡憂鬱, 底色總有種乾淨又纖細的美。
也許可以歸結她的性格和個人經曆。
在娛樂圈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群和不同的風景,人生也有過跌宕起伏和色彩模糊的故事。
這次的聯名隻是興起之作,沒想到效果卻出乎意料地好。
甚至有不少媒體采訪報道。
她最近有接到某些知名品牌或者獨立設計師的合作邀約。
或者是“先鋒女性”的晚宴或者活動的邀請。
鐘意從不認為自己是先鋒女性。
她不缺錢,也不看重名利,更不在乎曝光。
職業選擇也是突然興起,想做就做,一口氣紮根了進去。
梁鳳鳴站在女性的商業角度, 覺得鐘意錯過了很多好機會。
但周聿白倒是很保護她這種創作態度。
自打上次在米蘭她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幫她打造品牌的設想後,他就再沒有插手她的任何一項決策。
隻是有問過她,什麼時候會有屬於他的第二件珠寶?
胸針、領帶夾、或者……戒指。
那枚求婚粉鑽靜靜地躺在家裡的保險櫃裡。
鐘意偶爾會拿出來欣賞下粉鑽美妙又璀璨的光彩。
而結婚的對戒需要她親手設計。
不拘是什麼材質和形狀, 那是她和周聿白的故事。
鐘意的腦海裡一直沒有浮現出戒指的形狀。
這件事就一直擱淺下去。
周聿白隻能等。
都住在一起了, 兩人之間也隻差了個名分。
其實鐘意連名分也沒那麼在意。
隻是每次鐘意和父母打電話時候,周聿白總要湊過來,對著話筒或者鏡頭喊一聲爸媽,語氣溫和地跟兩位長輩聊幾句天氣和瑣事。
鐘爸爸和鐘媽媽對他的態度拘謹客氣有餘而親熱度不足。
但私下會不放心地跟鐘意問各種問題。
做父母的常態。
乖乖女兒遇上這種深沉高位的男人, 雖然難以拒絕,但又十分不放心。
極難抉擇。
隻能旁敲側擊地問鐘意什麼想法,打算何時做決定。
但鐘意顯然沒有這種擔憂。
她該有的一切都有了。
有足夠的親密,又不過度捆綁在一起,忙得時候各顧各的事業,閒的時候坐在家裡一起煮菜吃飯。
並不要求周聿白的愛來證明自己,或者讓自己更有安全感。
周家的情形更加微妙。
周聿白身邊的人都希望他早點把結婚的事情確定下來。
鐘意每隔一段時間會陪周聿白去探望周老爺子和老太太。
周安和走之後,梁鳳鳴和周家的關係倒是親近了不少,也時常到周家來探望老兩口。
周聿白和鐘意的事情也是她在周老夫人麵前解釋了許多。
老爺子夫妻兩人都見識過大風大浪,也見過人間百態,當然也知道周聿白的性格。
老太太私下問周聿白:“想好了?”
周聿白的回答重若千鈞:“想好了。”
周老太太幽幽歎了口氣:“你呀,當初何必呢……委屈人家姑娘了。”
“現在知道錯了。”周聿白在爺爺奶奶麵前恭順誠懇:“我年輕氣盛又心高氣傲,遇上委屈又不肯低頭,想不通的時候就容易劍走偏鋒,現在想想,當初的確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對,也因此吃了些苦頭。”
鐘意第一次去周家,兩位老人拄著拐杖先到她麵前來道歉——
說是因為家事連累牽扯她進來,不僅讓她受委屈,也讓她不自在。
人生走到末端,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
“我們養兒子時,那時候家裡忙於事業,企業正是突飛猛進的時期,做事功利性強了些,很多時候都是威逼利誘,也沒怎麼管教兒子。等到聿白出生,對他期待極高,要求又嚴格,又因為他父母的事情多了幾分縱容。”老倆口溫聲道,“讓鐘小姐你見了家醜,又讓你受了委屈,我們替周家、替聿白跟你說聲對不起。”
鐘意沒想到周聿白的爺爺奶奶是這麼深明大義的人。
她起初並不喜歡周家——當然也有此前的難堪經曆和那些刺心話語的原因。
但周老爺子和老太太卻是睿智又開明的長輩。
兩人每次去,周老爺子喜歡鐘意多留一會說說話。
周聿白羽翼漸豐,周老爺子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硬朗,公司的決策權幾乎都在他手裡。
梁鳳鳴雖然是母親,但有些事畢竟不一樣。
現在能影響周聿白的人隻有鐘意。
這幾年周聿白一直沒鬆口,不肯讓周安和回北城。
也許父子倆這輩子都要反目成仇——周聿白並不是寬以待人的性格。
周老爺子那日做了一個夢,夢見他闔眼那日,周安和氣勢洶洶從澳洲撲回來奔喪,周家父子幾人在爺爺的棺材麵前鬨起事來。
老爺子怕周安和想法子針對周聿白,也怕周聿白完全不放過父親和幾個弟妹。
血濃於水,畢竟是一家人,可以鬨矛盾,但不應該鬨得貽笑大方。
鐘意聽出了周老爺子的畫外音。
大意是希望鐘意在周聿白身邊幫著勸一勸,以後家庭和睦,大家客客氣氣,該退一步的時候就退一步。
她並不想插手周家的事情。
但鐘意有聽見過周聿白和丁騫聊天,大概要讓丁騫去澳洲辦什麼事情——也許是給周思旻解決什麼麻煩,也許是想著周安和手裡僅剩的那部分股權。
可以給他們錢,但其餘的東西妄想。
從周家吃完飯出來。
她問周聿白:“我跟你在一起……要做些什麼嗎?”
鐘意自始至終都沒把自己往董事長夫人這個身份上套。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周聿白拍拍她的腦袋,“我自己就能把一切做好,不需要你幫我做什麼。”
他輕描淡寫,似乎有無限的底氣。
“是麼?”鐘意托著下巴輕聲道。
“鐘意,在我這裡,當我的妻子就可以,你可以隨心所欲過任何你想要的生活。”他平靜道,“我有讓自己的女人任性和自由的能力。”
鐘意栽在他肩膀:“周總你好大的口氣。”
他笑:“心動嗎?”
“有一點點吧,周總的妻子這個職位的含金量好高啊。”
“是件很不簡單的事情。”他扭頭吻了下她的發頂,“先做好心裡準備,要陪我一輩子。”
一輩子這個詞。
說出來似乎很有成就感。
*
鐘意如往常一般把這種日子過下去。
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和溫莎莎夏璿單獨聚聚,吃飯唱歌逛街看電影聊天。
女生之間的話題很多,但卻很少聊周聿白。
在溫莎莎和夏璿眼裡,這位高高在上的周總是位標準的精英式人物——冷靜深沉,龜毛和難搞定。
若不是鐘意之前強迫自己習慣他的做派風格,恐怕心底也有同樣的吐槽。
周總很挑剔。
衣食住行樣樣講究——所有身周物品都是頂級專供,其他一律視為勉強遷就。
找點樂子也需要考慮——從不把時間花在無意義的消遣上。
單純就吃這一方麵而言。
他隻接受高級食物的味道,任何氣味稍重,諸如燒烤火鍋麻辣燙烤魚零食此類是一律不碰。
作息規律,飲食健康清淡,加上自律的運動和養尊處優的保養。
也一直保持著清爽乾淨的體魄。
偏偏溫莎莎很愛燒烤火鍋考慮這種煙火氣極重的食物。
夏璿和鐘意讀大學時也樂此不疲地挖掘各種小吃店。
鐘意和周聿白保持了共同的默契。
諸如此類的朋友相聚從來沒有他的身影。
吃飯在他眼裡,已經進化成一種社交屬性。
要是正兒八經排起各種商務應酬和關係來往,他每天都要忙到分身乏術的地步,也就是和鐘意在一起,才特意騰出空來在家過二人世界。
鐘意收到周聿白的消息,他問她在哪家店吃飯是就知道他打算過來接她。
那會兒他們一幫人正在酸湯火鍋店吃得熱火朝天。
周聿白這天也有社交應酬。
他具體沒說什麼時候過來,但鐘意邁出店門時就看見他的車低調地停下馬路對麵的樹下。
鐘意扭頭告彆朋友,帶著一身火鍋調料味進了車裡。
周聿白看著手上的那份商業文件,不經意地蹙了下眉。
鐘意看見他一身暗色條紋的高級定製西服。
怎麼看都不像會吃去路邊小店吃火鍋的人。
她怕身上味道沾染他的衣服,坐得離他遠遠的:“晚宴這麼早就結束了?”
“沒什麼意思。”他表情帶著嫌棄之意,“無聊之至。”
鐘意撥了撥自己的長發:“我今晚上挺有意思的。”
他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
車子緩緩穿入車流,兩人都安靜坐著。
阻擋前座視線的隔板緩緩升起。
周聿白眼神專注在文件上,毫無波瀾地問她:“吃得很開心?”
“開心。我們今天喝了一種竹筒裡釀的酒,很清甜又有竹子的味道……”
“怪不得。”他修長的指尖敲敲文件,語氣有那麼點輕屑,“竹子味。”
鐘意看他這副高冷模樣。
拋出個活色生香的媚眼,豔麗紅唇翕張,對他做口型:“想不想嘗一嘗?”
他高高挑起了眉棱,劍眉壓著的狹長眼尾有點笑謔的神色。
薄唇吐字回應她:“不想。”
這就沒意思了。
她仗著司機看不見,婀娜蹭過去,柔軟妖嬈的身體滑進他的懷抱,俏臀毫不客氣地將膝上的文件擠掉。
硬要低頭吻人。
周聿白撩起眼簾,不易察覺地往後撤離了一厘米,似乎在考慮究竟要不要在這種時候接吻。
鐘意已經噘起了唇,手指怨念地捏著他的下巴:“你抽煙我還沒嫌棄你呢,我就吃個火鍋而已。”
周聿白笑了。
漆黑眼神浮著光亮點點,像春日融化的薄冰折射著暖陽的溫度。
他真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也顯得整個人更清爽和煦。
“那我就勉為其難親一下。”
說是勉為其難,其實已經擺出了深吻的架勢。
一隻手臂纏繞她腰間,把玲瓏曼妙的身體嚴嚴密密往身上一帶,靈活修長的手指已經探入了衣擺遊走,呼吸都撲在她麵靨上。
唇瓣相貼的瞬間。
鐘意滑溜溜地往後撤,端端正正地坐著,帶水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撿起掉落的文件遞過去:“喏,周總您先忙吧。”
周聿白磨牙謔謔地含笑:“多謝。”
“不客氣。”鐘意降下車子隔板,手指扇風,眼睫眨眨,“車裡通通風,我離您遠一點,吃了一身火鍋味,彆弄臟了您的衣服。”
周聿白正襟危坐,薄唇掀起,一字一句朝她做出口型:“先回家給我洗乾淨了。”
鐘意撐著下巴,眼睛朝上眨,裝作聽不見。
隻是電梯門“叮”的一響。
鐘意就被推搡著進了家門,徑直摁在牆上迎接男人滾燙的唇舌。
周聿白的手摸到她裙子的拉鏈。
不見怎麼動作,已然如剝開蓮蓬一樣,剝出了一粒潔白玲瓏的蓮子在手心把玩。
鐘意的手也在流連。
她喜歡他手感極好的身材,薄薄的肌肉和冷白的肌膚,力量爆發時極有藝術感的線條曲線。
身後突然“咚”的一聲。
兩人都嚇了一跳——鐘意的包包歪倒在櫃角,把花瓶撞落在地,裡頭插著的鮮花跌落了一地,嬌嫩的花瓣飄落在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