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隆深以為然,雖然一些東西不是他發明的,是手下人發明的,這足以證明蔡倫是一位傑出的領導者,當然他還是一位卓越的發明者。
鄧綏將這些物件賜給重臣宗親以及鄧氏後,少府開始售賣這些東西,短短一個月竟然得了幾千萬錢。
蔡倫送上賬冊,鄧綏驚訝之餘,又迅速定了漱玉紙、花箋等物品專賣製度。自古以來重農抑商,但對於一個合格的統治者而言,當經商所得收入不菲,就談不上什麼賤不賤了。
此事過後,鄧綏仿佛打開了任督二脈,一麵令少府在各大城市設立專賣局售賣這些新奇的物件,一麵令蔡倫加大賞賜宮中諸人,激勵他們發明創造。
據說那兩個發明紙扇和油紙傘的小寺人都被提拔為六百石的小黃門,其他人也有賞賜擢拔不等。
宮中原本萎靡的氣氛一掃而空,發明創造的積極性空前高漲,少府售賣東西的品類逐漸增多。
雖然朝中有反對的聲音,指責尚方令蔡倫與民爭利。但鄧綏堅定地認為此乃少府上貢之物,尚方令所為與前者售賣上林苑鷹犬類似,此事無須再談。
“母後所言乃是實情,此乃貢物,愛卿可有異議?”小小的皇帝毅然決然地站在母後一邊。
大臣聽了,頓時不敢再說話。
劉隆還能不知道這些人想什麼。與民爭利,與哪個民爭利?分明是他們眼紅,想要分潤,迫使皇太後將技術公布天下。
升鬥小民有這個能力造紙嗎?不,沒有,隻有那些豪族才有人力、物力和財力做這些東西。
鄧綏和劉隆給這些物品定性為貢物,堵了那些豪族之口。貢物除非皇家主動給予或交換,否則其他人用就是僭越,輕則免官,重則殺頭。
通過漱玉紙和紙製品,那些以前製造精巧之物的人抖起來了,都能斜眼看往日神氣無比管理果木禽畜稻桑的寺人宮女。
這些被鄙視的人當然不服氣,但隔行如隔山,他們能用紙做什麼,據說尚方令還試驗出如何用稻草蘆葦麥秸製造紙張。
尚方令已經把他們的路都走了,以至於現在他們無路可走。最可惡的是,還有人用紙折了各色農具呈給皇帝,並且還獲得了陛下稱讚。
兼任鉤盾令的大長秋看到眾人不忿的神情,笑著寬慰道:“他們有他們的精巧,咱們有咱們的古拙。你們製造出的那幾樣農具,改得更輕便省力些,我向陛下引薦你們,陛下重視農桑,到時保管比他們風光。”
劉隆拿到花箋,取出一部分賜給兩位師傅。鄧弘雖然也被賜了花箋,但被妻子要走了,要走之前還說這香噴噴的一看就是女人用的,男子用這個做什麼,瞎浪費。
鄧弘阻止不及,被迫忍痛割愛,心中痛惜不已。這麼文雅秀美的花箋,在上麵抄錄上喜歡的詞賦,日日拿出觀賞該
是怎樣一件愜意的事情啊!
好在皇帝又賜給他一疊,還送了一把扇子,鄧弘開心不已,忙將花箋藏在書本之中。
許慎也是如此,他看到上麵精美的圖畫也讚畫技齊整,線條流暢。他看了幾張一模一樣的,奇道:“這是如何做的?”
劉隆將刻板印花說給他們。許慎聞言,拿起花箋仔細端詳,又低頭看手裡的書本。這冊書是他用宮裡賜的漱玉紙抄錄而成。
許慎的出身雖然不是什麼豪族大家,但也世宦郡縣,頗有資產,家裡能供應起他讀書。但也僅此而已,書籍昂貴,他之所以能有這麼大的學問還是到處抄錄經籍,期間受過不少白眼和冷待。
世家大族家藏萬卷卻敝帚自珍的情況比比皆是,許慎對此是深有感觸。
他突然奇想,能不能像雕版印花一樣雕版印經籍呢?
固然雕一次版花費的人力物力極大,但若雕成,幾乎是一勞永逸,想印多少就印多少。這樣一來,書本的成本就降下去,更多像自己這樣的人也能買得起書。
儒家一直講究教化,多一人聆聽聖人之言,就多一人受到教化。雕版印書,這不正是儒家追求的境界嗎?
想到這裡,許慎恨不得立馬將這事上書給皇太後,請求她允許雕版印刷五經。但許慎不是什麼初入官場的小年輕,他壓抑躍躍欲試的心,轉頭看了眼身側的鄧弘。
拉上這位皇太後的兄長,或許成功率會更高呢。
下課後,劉隆奇怪地看著兩位師傅攜手去了後殿,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許是要給自己設計什麼功課吧。
下午,天色還早,劉隆就在院中和江平蹴鞠。平安健康長大,絕不是嘴上說說或者心中祈禱幾句就能好的,還需要腳邁起來腿動起來。
鄧弘聽完許慎的話,沉吟半響,道:“印出來的書要如何辦?”
許慎道:“像花箋一樣賣出去。當年我求學時,受困於書價昂貴和孤本難求,印書可是澤披天下讀書人的事情。”
鄧弘遲疑了一下,總覺得心中不安,許慎勸道:“皇太後聖明燭照,侍中既然拿不定注意,何不問皇太後?”
許慎當然明白鄧弘的遲疑,他們這些大族藏書豐富,把持學問,這些書籍一旦被低價賣出去,大族藏書的價值自然降低,哪有大族會願意這樣做的。
鄧弘習慣有事不決問妹妹,聞言立馬同意,對許慎說道:“咱們一塊去。”
許慎心裡高興,難得地說了一句:“不管成與不成,這是我們對陛下和聖上的忠心。”
鄧弘聽後,臉上露出笑容,他們鄧氏本是開國功臣,在妹妹成為皇後皇太後後,家族子弟並列要津。其他大族眼紅鄧氏,竟然將鄧氏看作外戚。
外戚有好下場的並不多,但是勳貴一般與國朝共存亡。
兩人商議完,就去章德殿後殿拜見鄧綏,說明情況。鄧綏聽了,沒有說話,一直在擰眉細思。
最近施政常感掣肘,鄧綏想要換一批聽話的人來,但換來換去
還是出身大族的那些人。
治國需要那些才學淵博的人,但才學淵博的人多出自世家大族。隻有家中有豐厚的藏書才能供養出淵博的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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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書籍的成本一般是由筆、墨和人工構成。雕版印刷出來的書,若印多了,這雕版平坦下來的人工微乎其微,隻剩下筆墨成本。
漱玉紙與縑帛媲美,賣得隻比縑帛便宜一點,但其實成本比縑帛要低很多。
這樣一來,如果雕版印刷,書籍的成本將大大降低,有更多的人去讀書,朝廷就有更多的人才可選拔。
隻是……
鄧綏抬起頭,看向兩人道:“朕讀書時,發現書中訛誤甚多,若這樣就去刻板,遺誤後人,實在不妥。不若先校書,再刻板印刷。”
許慎聽完,心中為後進學子感到高興,喜道:“陛下聖明,考慮周到,非我等及。”
鄧綏聽到一向質樸醇厚的許慎竟然這樣稱讚自己,不由得笑起來道:“許博士精通五經,師從大家,這校書一事需要你。”
許慎十分樂意:“承蒙陛下信重,下臣願意。”
許慎答應後,鄧綏又問他還有何人學識淵博,許慎推舉馬融劉珍等人,然後轉頭看向鄧弘。
鄧綏點頭,假裝沒看到許慎的動作,叮囑許慎處理好校書和為陛下啟蒙的事情。
許慎心知這兩兄妹估計有事,就告辭離開。
鄧弘留了下來,問道:“陛下,難道臣的學問不如許博士嗎?為何陛下讓他校書,而不讓我也校書?”
校書這不僅是學問的證明,還是名留文壇的機遇。
鄧綏聞言,朝他笑道:“二兄確實不如許博士。”
鄧弘聽了臉一紅,強行辯解道:“論博學,我不如許博士;但若論對《尚書》的理解,許博士不如我。”
鄧綏解釋道:“二兄現為侍中,又為聖上師,且你身子不甚強壯,校書耗費心神,我怕你吃不消。”
“二兄,校書之人都是經學名家,以二兄的性子定然不肯落人後,長久以往怕是對你身子不好。”鄧綏繼續勸解。
鄧弘動搖了下,但又舍不得校書的名頭,遲疑道:“隻是……”
鄧綏見鄧弘的神色,明白他心中所想,於是提出一個折中的意見,道:“二兄治《尚書》,不如與他們隻校這一本如何?”
鄧弘頗為意動,但最後還是搖頭:“不妥,我還是不去了。若為名聲而去,反而失了本心。”
鄧綏見鄧弘做出這樣的取舍,心中對他高看一眼,並不是所有的讀書人都能拒絕這個誘惑的,讚道:“二兄真乃儒生。不過,不去校書,二兄用心教導陛下也是一眼的。”
教導出一位明君,亦能青史留名,萬古流芳。
鄧弘做了決定,反而放鬆起來,對妹妹說的話極為讚同。於是,他開開心心回家做教案去了。鄧綏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笑著搖頭。
然而,這樣的輕鬆開心是短暫的。西北傳來戰報,鄧綏看完整個人都愣住了,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漢軍與諸羌戰於平襄(屬漢陽郡),大敗,死八千餘人。漢軍氣勢萎靡不振,諸羌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