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鄧綏點頭道:“從之前的刀耕火種到現在的灌溉堆肥育種,時代在變化啊。”

說到北方刀耕火種,鄧綏不禁想起南方許多地區現在依然是火耕水耨。

“母後,我知道刀耕火種,火耕水耨是什麼意思?”劉隆問道。

鄧綏正好趁此機會與劉隆講述稼穡之事,不懂稼穡之事的帝王很難成為一位賢名的君主。

鄧綏緩緩解釋道:“南方地勢低窪,沼澤遍布。農人在二月地乾時放火燒雜草,再引水入田,把地浸上幾l天,然後灑下稻種。等稻苗和草長到□□寸高,用鐮刀割草後引水泡草根。若稻苗長得比草高,也可以引水與草平,來除草。”

劉隆聽完張大嘴巴,作為一個北方娃,這個原始的火耕水耨技術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果然不可小覷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人類的智慧呀!劉隆由衷地感慨道。

看到劉隆驚訝的神情,鄧綏歎道:“隻是南方除了幾l個大郡縣,其他都是煙瘴之地,多蛇蟲,沼澤遍布,不宜居住。”

劉隆想了想,道:“我記得有一年從會稽郡調糧賑濟青州,這會稽郡能產這麼多糧,想必是一代代人將煙瘴之地開墾成膏腴之地的緣故。”

鄧綏點頭,鼓勵的目光示意劉隆繼續說下去。

劉隆道:“沼澤若是排淨水,暴曬幾l日,周邊挖渠導水,再仔細打理,想必過不了多少年,南方就能成為魚米之鄉。”

鄧綏道:“話雖如此,但人皆視南方為畏途,墾荒的人還是不足。”

劉隆思索起來,良久才道:“總會有辦法的。”南方的開發伴隨著大規模的移民。

晚上,劉隆和母後一起用飯。劉隆吃到羊羹,突然頓住,想起了那碗帶著腥味的豬肝湯,口中鮮嫩多汁的羊肉變得味道複雜起來。

如果自己不是皇帝,恐怕生活在這個時代連豬肝湯都喝不起,隻能像那些衣不蔽體的孩童拿著瓢幫家裡澆水種地。

身為農人在這個時代,發家致富超越階層簡直難如登天。當然某些天賦異稟者除外,比如王符治下那個考中武舉有勇力的考生,或許還有掌握先進科技知識的穿越者呢。

但是,劉隆覺得像他這樣的廢柴肯定是不行的,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嘛。

次日一早,鄧綏繼續去洛陽寺錄囚徒,查冤獄。

張衡和蔡倫就水車一事稟過皇太後後,就一起研究構造來。蔡倫擔負宮中守衛,又兼尚方令,又是長樂太仆,職責繁重,就由張衡每日外出,測量水文和地形,設計水車圖紙。

劉隆見到兩撥人的行動,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大漢應對旱災主打的就是玄學和科學結合,唯心與唯物並舉。

夏收過後沒多久,一場久違的大雨襲來,結束了煎熬似的乾旱。

大雨呼啦啦地下,滋潤著龜裂的土地,仿佛帶來了豐收的訊息。

嘩啦啦的大雨讓劉隆和鄧綏心驚膽戰,這老天爺可是有前科的。幾l年前,乾旱之後,連日陰雨,引發洪澇。

好在大雨及時停止,也未聽到其他郡國有洪澇的消息。夏收折了兩三成,秋收應該能指望上。

六月底,天氣燥熱難安,劉隆幾l人的騎射課改到早上涼爽的時候。

劉隆上完課,剛踏進到崇德殿後殿,就感到裡麵氣息凝滯,心中想道,一定是哪個地方又鬨災害了,心一沉。

果然,劉隆進去後,母後遞給他三封奏表。豫章、員谿和原山等地,山體崩塌,泥漿巨石滾滾而下,聲若奔雷,數十裡外都能聽見。山腳下的村落城鎮都被夷為平地,生還者寥寥無幾l。

劉隆深吸一口氣,山體崩塌的原因複雜,遇到山崩這種情況,即便在現代,能做的隻是疏散人群,降低損失。

鄧綏看到劉隆臉上擔憂的神色,道:“郡國發奏表時已派人救助,我也派了謁者前往撫慰,安置生者。”

劉隆隻能歎氣,現在他都沒有力氣埋怨老天爺了。

相比於雒陽的慘淡,邊地卻熱血沸騰起來。

“你說什麼,滇零死了?”邊地北地郡太守王符聽到這個消息,心臟撲通撲通地幾l乎要跳出胸腔。

滇零是先零羌的首領,這些年就是他帶著先零羌合縱連橫,寇鈔大漢,掠漢民為奴。朝廷將領與他多次交戰,屢戰屢敗。

報信的商人忍住激動的情緒,重重地點頭,重複道:“滇零死了。”

王符又問:“誰即位了?”先零羌在北地建立政權,滇零自稱天子。

商人道:“滇零的幼子零昌,不滿十歲。”

王符的眼睛瞬間睜大了,真是天賜好時機。趁他病,要他命。

王符又問:“他一個小孩子坐不穩首領的位子,實際掌權人是誰?”

商人道:“是一個叫狼莫的羌人,就屯守在丁奚城。”

王符點頭,道:“來人,為我磨墨。”王符要寫信給其他的邊郡太守,一起去攻打羌人。

滇零剛死,零昌新立,狼莫腳跟未站穩之季,正適合出兵攻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王符寫完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到其他太守處,約定共同出兵,攻擊先零羌。

王符自己召集北地郡的良家子、士兵以及豪族,湊成近一千人的騎兵,倍道兼程往先零羌控製的地方飛馳而去。

邊地郡守或從其他太守處得到消息,或從商

人處得到消息,都當機立斷不約而同地召集人手,就近和先零羌打起來。

直到先零羌調兵遣將,才勉強抵禦漢軍的攻勢。太守們帶的兵並不多,見好就收,帶著俘獲的大量牛馬回到治地,又繼續訓練兵士蟄伏以待決戰。

捷報傳到朝廷,鄧綏極為高興,這是大漢對諸羌的戰役中一次難得的勝利。她立馬賞賜了諸位將士爵位和財帛不等。

自從去年年底開始,羌人在內郡的行動幾l乎絕跡,朝廷再也沒收到諸羌劫掠三輔的急報。

邊地六郡太守此行各有收獲,尤以北地郡太守王符和武都郡太守虞詡的收獲最大。

鄧綏想了想,下旨將武都郡太守虞詡和隴西郡太守調換一下位置。隴西郡的治所在洮水邊的狄道,狄道先前被先零羌所破,治所後移,但隴西郡依然是抵禦諸羌的前線。

虞詡這個在幾l位太守中最能打的人(這次戰役中俘殺敵人最多),就應該放到前線,與北地郡太守王符一樣。

武都郡在漢陽郡的南邊,漢陽郡又在隴西郡的東邊。

為了避免兩位太守心生誤會,鄧綏親自寫了詔令給這兩人。信中,鄧綏分彆安撫二人,說隴西太守擅長撫民教化,武都太守擅長將兵,二人各安其位,各展所長,兩全其美。

虞詡和隴西太守兩人接到詔令後,先是感念皇太後的細致,隨後看著自己收拾好的郡縣,都依依不舍。

隴西郡比武都郡更加殘破,現在還一部分縣鎮在先零羌的控製下。隴西太守在這樣的局麵下還能湊出人去打先零羌,著實擅長撫民以及凝聚人心。

武都郡臨近三輔,相比於隴西郡和漢陽郡受到羌人的傷害要小一些,在虞詡的治理下呈現欣欣向榮之勢。

虞詡臨行前問了從下辨縣就跟著他的李五官掾,道:“隴西凶險,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李五官掾笑問:“那我還能繼續當五官掾嗎?”

虞詡大手一揮,爽朗地笑起來道:“當然可以,咱們一起去隴西建功立業。”

李五官掾被虞詡說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現在就帶人和羌人打一場。除了李五官掾,還有幾l人想要繼續跟著虞詡,虞詡都應了。

頂著邊地八月的寒風,虞詡等人騎馬朝隴西郡飛馳而去。

八月的雒陽迎來了一場豐收。

張衡與蔡倫研製出的水車沒有趕上夏收,然而用到了秋收上。六七丈高的水車立在河渠和支渠口,晝夜不息地轉動,將低處的水不斷刮到支渠裡。

水聲嘩嘩,水車悠悠。

雒陽城外放眼望去幾l乎都是金色的,金色的粟、金色的菽、金色的糜、偶爾夾雜青黃色的胡麻。

江平將劉隆的飯食端上來,劉隆的目光落到一張色澤金黃油亮,灑了芝麻的燒餅上,頓時移不開眼睛。

江平笑道:“聖上,這是庖廚用新收的胡麻做的胡餅,口感勁道,香味濃鬱,你嘗嘗如何?”

劉隆拿起來,咬了一口,舌尖碰到略帶甜味的表皮上,眼睛瞬間睜大,一口咬下去,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果然,這胡餅又勁道又好吃。

劉隆吃著吃著臉色突然變了,低頭將口中的胡餅吐到碟子上,上麵有一顆帶血的牙齒。

劉隆茫然地用舌尖舔了舔門牙的豁口,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傳來。

朕……這是掉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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