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2)

曹豐生回來之後,驚聞同僚出差遠行,羨慕不已。

她坐在殿內笑著對鄧綏說:“我自從早年隨夫上任外出過,其他時間都呆在雒陽城。不知什麼時候能再出去遊曆一番?”

鄧綏笑回:“你想出去,家中估計沒什麼人攔你。”

曹豐生搖頭說:“不知什麼時候興起一股輕狂的風氣來,凡隻女子出行,都是不安全的。像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戶,尚有十數壯仆隨行護衛。

“至於仆役不儘忠則更是無稽之談,他們父母妻兒俱在家中,焉能不上心?再者,護主而死,父母妻兒顯達,死而無憾,怎麼不會忠心護主?總有人說什麼女子要貞靜,女子貞靜則困於閨閣。我家的風氣都被……”

曹豐生說著突然停住,她剛才想抱怨的是他們曹家的風氣都被班昭帶壞了。班昭是皇太後的老師,在徒弟麵前抱怨老師終究不妥。

扶風曹氏能養出曹豐生這樣好武博學的女子,可知其家風尚武進取,連女子也深受影響。

然而,自從班昭守寡後,對兒孫嚴格約束,要求女孫貞靜賢良。偏偏她母家家世豐豪,本人又受帝後寵信,曹家族老或主動或被動以她為閨範要求家族女子。

“……帶壞了。我昨日回去發現兒媳竟然隻為我的女孫準備了書籍,連小弓都沒有。”

曹豐生的反應極快,微微一頓後,立馬將曹家轉到夫家,語句暢通,表達的含義卻天差地彆。

曹豐生說完,餘光覷了皇太後的神色,發現她好像沒注意到自己話語的停頓,心中一緩。

“小弓呀,尚方局尚有一些適合小孩子用的弓箭。陸離,你去給曹女史取一大一小兩副來。”鄧綏笑著轉頭吩咐陸離。陸離應了一聲退下。

曹豐生聞言,大喜過望,這可是皇太後親賜的弓箭,意義非凡,連忙感謝:“多謝陛下。”鄧綏聽了,點頭含笑。

天氣越來越熱,外麵的蟬鳴聲愈發讓人心生聒噪。

劉隆他們的騎射課移到上午,太陽尚未熾烈,夏風還帶著清晨的涼意。

劉隆從馬上下來,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布巾,擦乾汗水。他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又由近及遠而去。

“他怎麼了?”劉隆問一邊的陰泰道。陰泰不愛讀書騎射,好交遊,幾位伴讀中他的消息最靈通。

陰泰跟著劉隆的目光追過去,搖搖頭,抱臂說:“不知道。耿家也沒發生什麼事情啊,不知道他發什麼瘋。”

日上中天,周圍變得炎熱起來,夏風刮到人身上,就像火焰在周圍燎燒。鄧悝怕幾人中暑,將人叫到樹蔭下乘涼,唯有耿曄一人似乎未聽見,仍在校場上跑圈。

鄧悝見狀,躍身上馬,追上耿曄,催他下馬休息。魂遊天外的耿曄被叫醒,掃了一眼發現校場中隻剩下他們兩人,放緩速度下了馬。

鄧悝催促耿曄時看見他心不在焉的神情十分生氣,這孩子在馬背上還敢走神,真是無知無畏。

“耿曄,以後千萬莫要在馬背上走神。”鄧悝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諄諄勸道。

“啊……哦,多謝中郎將提醒。”耿曄道。

鄧悝眉頭微微皺起,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十六七歲的少年身姿挺拔,與他差不多高。

鄧悝問:“我與你父同朝為官,耿鄧又是通家之好,你可有什麼難事?”

耿曄又“啊”了一聲,連忙道:“沒什麼事,沒什麼事,就是……就是昨夜睡得晚,精力不濟,剛才走神了。”

鄧悝頷首,說:“你在宮中萬事需要小心。”說完,領著耿曄回到樹蔭下,與眾人講解起兵法。

中午吃完飯,劉隆看見耿曄吃飯依然心不在焉,獨自將他召來,問他情況。劉隆現在尚未變聲,個頭還未到耿曄的肩膀,兩人站到一起就是小孩與大人。

劉隆見他坐下,耿曄這才支支吾吾說:“聖上,我沒表現地那麼明顯吧。”

劉隆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耿曄的異常連宮女都發現了,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好呢。

耿曄想了想,說:“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那個……那個我說了,聖上彆生氣啊……”

“你先說,我再決定生不生氣。”劉隆回道。

“啊?哦,那我說了。我想去戰場,可是家裡不讓我去。”耿曄鬱悶至極:“說什麼給聖上當伴讀是我的福氣,對了,這確實是我的福氣,但我就是想去戰場。我們耿家都是在戰場上博名封侯。”

劉隆聞言笑起來,說:“朕以為是什麼事,原來是這事。你們不僅是朕的伴讀,還是大漢的臣子。你無論選擇什麼,朕都不會生氣。”

耿曄拘謹的身體放鬆下來,摸著頭憨笑說:“我就說聖上你不會怪我的。”

“那你以後什麼打算?”劉隆問他。

耿曄說:“去我阿父帳下當個親兵,先去曆練下。總不能到了戰場,看見敵人腳都嚇軟了。”

劉隆笑起來:“從繁華的雒陽到荒涼的邊郡,你要考慮清楚。”按照耿曄的家世,即使再平庸些,也能做個守宮門的高級武將。

耿曄挺起胸脯說:“我想好了,等下次回去,就和家裡說,嚇他們一大跳。”

劉隆抬起頭,舉手拍著他肩膀,道:“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

耿曄咧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把冒犯大漢的敵人殺個片甲不留。”

劉隆被他爽朗的笑容感染,說:“朕信你。”耿曄聞言,心中十分感動。

與耿曄交談完,劉隆突然發覺自己伴讀,最小的比自己還大四歲,算起來是十四歲,最大的十六七歲。

從前年齡小,長住宮中沒什麼問題,但現在年紀一年大似一年,這些人總要回家定親娶妻或者另做打算,一直呆在宮中也不是辦法。

劉隆將這個憂慮說給母後。鄧綏沉吟半響,問:“隆兒,你要換同齡的伴讀嗎?”

劉隆說:“我們相處久了,知道對方的性情,相處得也好。若是換成

同齡的伴讀,怕對方趕不上我的進度,誤人子弟。”

“母後,若有合適的人選,也可一起送來學習。”劉隆又補充了句。

鄧綏頷首,道:“學無止境。還是這幾人,不過他們以後若想回家,提前報備一聲,即可回去。至於耿曄,他既然有誌氣,就聽他的意願。”

劉隆點點頭。耿曄果然在幾天後,齜牙咧嘴向皇帝告彆。他捂著腰,笑得很開心:“我走啦,聖上保重!”

“你……你怎麼了?”劉隆看他的樣子放心不下。

耿曄苦笑:“這是走向成功的階梯。”劉隆幽幽地瞪著他。

“哈,被我幾個舅舅打了。為了不影響和我麵聖,還特意避開了臉。”耿曄隻得說出大實話。

“那你舅舅們人還怪好哩。”

“嗚啊,我叔伯都沒打我,我那幾個舅舅依次和我對打,哪疼打哪兒。”耿曄此刻看起來可憐極了,劉隆反而不厚道地想笑。

“沒事沒事,那是你娘舅。你看你還能活蹦亂跳,正說明你舅舅對你的拳拳愛心。”劉隆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我身上都青了。”

“朕賜你些活血化瘀的膏藥。”“哦。”

自從五月旱蝗後,朝廷的政務漸漸歸於日常,雨水也變得及時。

按照這樣的情況下去,秋收或許能多少彌補一些百姓的損失。劉隆剛想祈求上天保佑,但一想到在東漢,玄學是不管用的。

“母後,”劉隆朝鄧綏說:“京師及附近郡國的水渠已經修繕了,三輔地區還沒有。如今三輔地區漸漸平靜下來,也差不多是時候整修當地水渠了。”

鄧綏聞言說:“三輔的郡國兵調到了邊郡抵禦諸羌,耕地尚且不足,恐怕最近不能整修水渠,隻能待冬日農閒。”

聽到邊郡,劉隆深吸一口氣。雖然朝廷在邊郡任了得力的官吏,但以目前形勢來看,邊郡的軍事實力要弱於諸羌。

不知道虞詡等人什麼時候能為大漢帶來好消息?平定諸羌,邊郡重歸太平。

劉隆不知道的是,邊郡和諸羌正在發生著戰鬥。

諸羌前些年嘗到劫掠的甜頭,經常派出騎兵劫掠大漢郡縣。他們有馬,來去如風,見城池不堅固就入城劫掠,若城池堅固就繞道劫掠其他地方,弄得民不聊生。

今日,一個叫號多的羌豪率領部眾,竟然一路劫掠到漢中郡,被漢中郡的五官掾程信聯合板楯蠻擊敗。

程信是漢中郡本地人,與羌人有血仇,他聯合故吏和當地豪族子弟一共二十五人,共募敢死士報仇雪恨。

程信率領的人中除了這些悍不畏死的青壯,還有板楯蠻。板楯蠻勇猛善戰,與那些敢死士一起阻擋羌人南下劫掠。此一戰,羌人大敗。

號多帶著殘餘騎兵逃走,投奔先零羌,彙合到一處,又大肆破壞劫掠。護羌校尉虞詡、騎都尉馬賢率軍迎戰,大破羌人。

消息傳到朝堂,眾人歡心鼓舞,認為平定諸羌指日可待。鄧綏賞賜眾人,又特賜參戰

的板楯蠻渠帥銀印青授,其他小帥銅印黑綬,以恩信籠絡。

百姓種完莊稼時間稍閒,鄧綏下詔征發民夫,修理舊渠。當日,劉隆提完建議,鄧綏就派人去三輔地區勘探規劃。如今宿麥長出,不用百姓像春夏秋那樣細心照料,得了閒暇。

這些年,三輔地區青壯在戰爭中死傷無數,又郡縣時常受羌人劫掠,水利廢弛,河渠淤積,灌溉係統半癱瘓,再加上連年水旱,百姓生活極為困苦。

今年三輔等地區又遭旱蝗,百姓人人麵有菜色,一些貧弱孤寡之人若無朝廷賑濟,恐怕連冬天都可能過不去。

“唉……”劉隆看到地方送來的奏表,心中感慨百姓生活困苦來。

這些百姓不勤勞嗎?

誰說不勤勞?從開春忙到宿麥播種,就差長在地裡了。

天未亮,全家老小就揣著乾糧和水去地裡乾活,餓了就拿把乾糧往水裡一泡,胡亂應付饑餓的肚子,直到分不清莊稼和雜草才摸黑回來。

乾旱天,頂著炎炎烈日,一家老小抱罐提桶拿盆去一瓢瓢舀水澆地。蝗災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心血和口糧被蝗蟲啃噬殆儘。

即便下大雨,農人還要扛著農具去地裡挖渠排澇,免得雨水會聚淹了莊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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