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2 / 2)

沒有農藥化肥,沒有大型機械,百姓仿佛被釘在田地上一樣,消磨著生命,也消耗著生命。他們如此勤勞,得到的也隻是僅用於糊口的糧食。

鄧綏又見劉隆長籲短歎,安慰他道:“慢慢都會好起來的。朝廷下詔在京師附近種吉貝花,若沒有什麼問題,就會向周邊推廣。百姓有了吉貝花,想必能熬過寒冬。”

劉隆聽了,回想起前世的情形,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後世的繁榮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建造的。東漢雖然比後麵的朝代基礎差,但和前麵的秦和西漢相比要好很多。

最起碼有前人修理的舊渠,捯飭捯飭還能將就著用。

想到這裡,劉隆苦中作樂笑起來,抬頭又道:“咱們已經很好了。”

若是老天能長眼,來個風調雨順,就更好了。

一再被上天辜負的劉隆想著若老天能給個好臉,讓他變成唯心主義者也尚未可知。

然而,上天沒給劉隆好臉,反而打了他的臉。

十月,天空又出現日食了。張衡的假說在劉隆和鄧綏的推動下,在京師傳播開來。

有人嗤之以鼻,認為他離經叛道,褻瀆神明;有人心生好奇,對於張衡“所言”的驗證,萬分期待。

西漢末年,神秘主義的思潮充斥著整個社會,今兒母雞變公雞了,明兒遇見赤龍了,後兒看到麒麟腳印……從上到下,神神叨叨。

儒生們要求奉天法古,遵從天意,恢複古製。這麼離譜的事情,王莽偏偏還信了,大建明堂辟雍,為了吉祥屢次改地名……原本的社會問題一件沒有解決,頒布下去的命令反而成為新的問題。

王莽是真莽啊!儒生們敢說,他竟然敢信。王莽身滅之後,這股思潮

遭到巨大的打擊,開始轉向理性和務實。

但是在社會上,神秘主義依然殘留在百姓的心中,張衡的日食假說在眾人心中引發的震撼可想而知。

萬事俱備,隻待張衡預測出下一次日食出現的時間。

張衡:……我謝謝你哦!

老劉家的人坑死人不償命。

日食發生後,連馬融都暗戳戳問張衡:“這個你預測到了嗎?”

張衡橫了馬融一眼,道:“我要是預測到了,就早寫奏表上書了。”

馬融笑笑,他見了同僚兼好友對日食的態度,自己也慢慢地不將日食和災異聯係起來,但心中仍然有疑惑。

“你說的是真的假的?”馬融追著他問。

“不是說了嗎?假說,假說,要驗證的。你問這個乾什麼?”張衡最近被問得煩了。

“我注書用,嘿嘿。”馬融仍然笑嘻嘻道。

張衡抹了一把臉,雙眼紅通通的,天文需要觀察天象,白天不好觀察,大多都在晚上觀察。張衡他好多天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日食是一種天象,這是真的,但我的假說不一定是正確的。”張衡隻能給出馬融這樣的解釋來。

馬融聞言點點頭,鼓勵他說:“你好好研究,等你研究出來,我用他注書,讓你名流千古。”

張衡白了他一眼:“不用你注書,要真研究出來,我就能名流千古。”想到這裡,張衡渾身充滿了力量。

這種名流千古對張衡的吸引力,甚至比頭香的誘惑還強。

不過,一件突發的事情打斷了張衡對日食研究的迫切。

說是突發也儘不然,除了延平元年沒有發生,幾乎每年都會發生。

十郡國發生地震,波及益州和司隸,損失慘重。

劉隆自有記憶開始,印象中每年都會發生地震,而且震級都不小。房屋倒塌,大地裂開,觸目驚心。

今年六月,河東郡出現地陷,方圓十幾裡的地瞬間塌了,形成一個黑黝黝的大洞,原本大洞上方居住的人無一幸免,全部死亡。

朝廷接到地震的消息後,迅速運轉起來,派謁者吊死問傷,轉運糧食藥材賑濟災民。這些動作熟練地令人心疼。

伴隨著地震而來的還有漢軍作戰失利的消息。涼州刺史率領軍隊與羌人發生戰鬥,大敗,死傷八百餘人。

戰事自有母後做出獎懲。鬱悶的劉隆找來張衡說話,討論地質災害頻發的原因。

張衡聽完,他也想弄明白原因,但現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聖上,臣有預感日食能被預測到。但地震呢,觀測之日便是地震發生之時。人又不能掘開土地,看地底下是什麼引發了地震。”張衡道。

劉隆整了張嘴想說,地震是由於板塊與板塊之間相互擠壓碰撞引發的,但現在駕個船去倭國尚且需要從三韓中轉,更不用說發現美洲環球航行了。

“地震發生的征兆呢?告知百姓地震發生前的征兆,在地震來臨時,早一

點逃跑。”劉隆猛地想起這事來。

張衡說:“郡國長吏整理過,像什麼六畜不寧井水渾濁之類的,都讓三老嗇夫傳達給百姓了。”

劉隆的身體驀地鬆下來,上下打量起張衡來。

對於現代人而言,張衡和地動儀通常是聯係起來的。相比於張衡的辭賦作品,他的地動儀在後世更為出名。

張衡被劉隆看得寒毛直立,問道:“聖上,你有什麼事情嗎?”

劉隆先朝張衡和煦地笑了一笑,然後才說道:“張師傅,你能製造出測驗地震的儀器嗎?”

張衡的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他能嗎?現在還是小年輕的張衡不知道他能不能。

看見張衡布滿血絲的眼睛,劉隆懊惱地拍一下額頭,道:“我給張師傅布置的事情太多了,張師傅你千萬要保重身體。”

張衡聽到皇帝徒弟的話,不知該感到欣慰,還是感到好氣,深吸一口氣說:“我會努力保重身體的,但是……”

張衡抬起頭,劉隆洗耳恭聽。

“這些事情都不是一個人一輩子能做到的,甚至需要幾代人才能完成。”張衡忍無可忍,直接將其中的難處說出來。

劉隆點頭表示明白,但是他幾乎無能無力,自從高三之後,他腦子裡關於天文地理的知識就一貧如洗。

“張師傅,你需要什麼,儘管吩咐就是。”劉隆爽快地說道。

預測日食給他帶來很大的壓力,“狠話”放出去了,要是等待後人試驗出來,他臉上多沒麵子啊。

“我在掖庭遇到一個小宮女,於天文算數上極有天賦。”張衡自從心一軟接了皇帝培養繼承者的命令後,就留心掖庭的奴婢,蔡倫也推薦來一些。

張衡需要的是天文算數一道的鬼才,而非人才。這些人雖好,但僅僅能夠傳承學問而已。

直到他遇到一個小姑娘,幾乎是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這讓張衡喜出望外,但她小宮女的身份讓張衡有些棘手。

小宮女不同寺人,年齡小問題不大,但若再長幾歲就不好說了。這恐怕會成為彆人攻訐自己的借口,對自己和小宮女都不好。

“這有什麼難的?母後曾派寺人向你們這些校書郎學習。有這樣的舊例在,朕就派她向你學習天文算數,執弟子禮,再擢她為女史。”劉隆道。

張衡聽完,覺得皇帝這個辦法尚可,抬頭沉吟一下,又道:“我還看重一個寺人。”

“哦,兩個弟子也好,觀測天象能輪換。”劉隆欣然應允,同時又好奇道:“朕竟然不知宮中還有這樣聰穎的小姑娘。”

張衡笑道:“她今年十歲,叫仲姬,是一個聰穎伶俐的小女娘。”

“仲姬?”劉隆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江平。

侍立在一邊的江平聞言看向張衡,問:“這名叫仲姬的女孩是否姓趙,還有個姐姐?”張衡點點頭。

江平笑起來說:“啟稟聖上,這仲姬不是旁人,就是王阿姆的小女兒,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造化。”

劉隆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聽過,她姐姐伯姚也是個能乾的,現在在皇太後麵前侍奉。王阿姆有兩個好女兒。”

張衡聽到後,臉上流露出開心的笑容:“真是巧了。”

劉隆說:“我回去就去下旨,讓仲姬和……”

“李雙。”

“和李雙一起執弟子禮,受你教導。”劉隆繼續道。張衡道謝。

劉隆與張衡分彆,回到崇德殿後殿,向母後說了這件事。鄧綏讓他放手去做。宮裡能乾活的人多的是,但能入張衡這位大家眼的人卻萬裡挑一。

劉隆與母後說話的時候,餘光瞥見了馬女史。

馬秋練從新野回來後,整個人的精神麵貌煥然一新,透出意氣風發來。

劉隆看了眼馬秋練,轉頭看向母後,勸道:“母後,你看馬女史修整一段時間容光煥發,你有時間要多出去走走。”

“雖然母後朝政繁忙不能遠行,但北宮景致尚可,母後多出去走動走動。”

說完這話,劉隆突然想起,在他的印象中,母後不是在崇德殿處理政務,就是在德陽殿上朝,幾乎沒有自己的娛樂方式、沒有自己的愛好,一天到晚都在埋首處理政務。

這樣的工作方式讓劉隆脊背生寒,他就是這麼沒的呀!

於是,劉隆更加堅定敦促母後要勞逸結合的念頭。不能讓母後再這麼乾下去,不然,母後的身體早晚會出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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