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2 / 2)

馬融又道:“妻女繼爵無異於小兒鬨市抱千金而行。”

劉隆回:“此乃天子朝臣之錯,致使律法不行,正義不張。”

馬融:……

良久,馬融歎了一口氣,堅定道:“我之所想當為後世之行。”

劉隆笑起來:“朕亦然。”

這節課,二人誰也未說服誰,而皇帝憑借自己的權威讓一位女子繼承了爵位。

馬融告彆時,劉隆說:“讀書明理知事,朕讀書是為生民立命,為天下開太平。馬師傅驚才絕豔,學識廣博,想必是要為往聖繼絕學。”

剛才說的太過,還是要哄一哄人的,不然傷了帝師的心怕是不好。

馬融的天賦和學識得到皇帝的認可與誇讚,嘴角忍不住彎起,但又想起皇帝埋汰他,輕哼一聲,出言告退。

“馬師傅路上雪滑,小心慢走。來人,給馬師傅送上手爐。”劉隆在背後叮囑道。

大漢君臣關係不如明清那麼等級森嚴,且二人有師徒之誼,馬融堅守綱常,而且他所言在這個時代也沒有全錯。劉隆並沒有將其態度放到心上,反而笑吟吟目送其離開。

馬融又氣又惱又喜地回到東觀,進了殿門,坐下,將《禮記》攤開,但半天卻不翻一頁,神遊天外。

不知過了多久,一人頂著滿頭滿身的雪進來,原來是張衡,隻見他笑眯眯衝馬融道:“馬侯回來了呀。”

張衡從北宮回來,他奉命教授宮人天文算數,與不少宮女寺人交好。有好事者聽得皇帝與馬融的談話,將此事悄悄轉告張衡。

經曆過“科學”的洗禮,張衡的思想要超越這個時代,開明不少。

聽到這事,他覺得既有趣又好笑,一路忍到回來,見了馬融就忍不住了,不禁揶揄幾句。

馬融老臉一紅,道:“滾滾滾,你測量地震的機器做好了嗎?明年什麼時候有日食?許給太醫令的器械什麼時候能做好?給宮人上課了嗎?關於天文算數的書籍編好了嗎……什麼都沒做好,在這裡說什麼風涼話!”

“馬師傅這一招反客為主用得極為巧妙。”張衡又笑。

東觀校書郎極多,而許慎、張衡、馬融二者為帝師,身份與旁人不同,在一間內室辦公,此時室內並無他人。

“馬師傅出了什麼事?讓我也聽一聽。”許慎興致勃勃道。

看許慎那表情,將“聽一聽”換成“樂一樂”更恰當。

張衡繪聲繪色講與許慎,許慎聽完伏案大笑,精神為之一震。

馬融伸出手指點人,道:“我現在依然堅持我的想法,哼,你們一個個……”

許慎戰術後仰:“我專精小學,研究文字訓詁與音韻。我好像聽馬師傅說過,小學是經學的附庸,這個……我一附庸焉能上案?”

手指移向張衡,張衡也戰術後仰道:“世人沒把我當成雜家或墨家已是萬幸,這個……恕我無能無力。”

說完,張衡又與許慎笑起來,氣得馬融擼起袖子要打人。

許慎忙勸道:“馬兄息怒息怒,聖上所言並無道理,隻不過你們理念不同而已。”

張衡也道:“我聽人說,聖上已經下令不要外傳。”

馬融這才神色稍緩,輕哼一聲,抬起下巴道:“聖上說我之才當為往聖繼絕學。”

許慎與張衡對視一眼,麵上掛笑,恭喜馬融。實際上,劉隆曾歎許慎不斷精研可為“字聖”,而張衡再有進益堪為“科聖”。

劉隆當初任命耿小鸞為西華侯時,抱著一些小心思。然而,沒想到餘波這麼大,不僅馬融借著講課上諫,連重量級的朝臣也連上幾封奏表。

這後勁兒也忒大了。

劉隆雖不是什麼聖人,但他對欺負孤兒寡母的事情感同身受。哦,對了,他與母後本來就是一對孤兒寡母。

劉隆看完司空李郃的奏表,揉揉眉頭,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皇帝你怎麼了,要是被皇太後脅迫,就眨眨眼睛,我們為你衝鋒陷陣。

鄧綏問他:“你怎麼看李公所奏之事?”

鄧綏為這家夥背了黑鍋,不知背後有多少人罵她不僅自己牝雞司晨,還讓其他婦人牝雞司晨。她心中著實鬱悶與不樂。

劉隆打個哈哈道:“他年紀大了,不懂年輕人想起什麼。”

鄧綏淡淡道:“李公年老昏聵,不如罷免。”

劉隆一愣,想起李郃多次上書指責朝政得失,沉吟道:“他雖老,但多次上書言事可為銅鑒,正朝政得失。”

“母後常言,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李公老者老矣,但忠勇尚在。”劉隆道。

鄧綏聞言,思索道:“既如此,李公老矣,不要用俗事煩他。司徒劉凱常生病,讓他回去榮養,擢太常楊震為司……李郃忠勇改為司徒,太常楊震為司空。”

劉隆點頭道:“母後英明,我聽母後的。”

鄧綏聞言笑起來,對他道:“隆兒長大了。”劉隆撓頭隻裝作傻笑。

若說常生病的二公非太尉馬英莫屬,冬日幾乎都告假在家養病。

劉凱也是上書常言事的人之一。

不過,鄧綏沒有一味地選擇依附她的勢力,倒是擢拔不少才乾能力都不錯的人置於高位。

冬日裡,劉隆迎來了自己的生日,過了今日他正是成為十五周歲的少年。

宮中沒有大擺宴席,鄧綏隻讓太官

做些皇帝愛吃的飯菜,在崇德殿母子二人聚了聚。

劉隆看著比往日豐盛幾分的飯菜,心中美滋滋的,向母後舉杯:“若無母後撫育,恐我不能長大,這杯茶我要祝母後萬壽無疆,長樂未央。”

鄧綏飲了,笑道:“咱們母子不用講虛禮,你隻管吃你的,不用管我。”

劉隆也飲了,開心地吃起飯菜。鄧綏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也低頭用膳。

吃罷飯,蔡倫領著宮人為劉隆磕頭祝壽,高呼萬歲。劉隆頷首,按慣例賞賜眾人一個月月米月例。

朝臣與宮中諸人本來要送壽禮給皇帝,但是劉隆說了世事艱難,大家日子都過得清苦,禮物一概不收。

諸侯王對他這位皇帝的孝敬,劉隆倒是沒有拒絕。

雖如此,但較為熟悉的人也會送些不值錢或者親手做的物件,劉隆還是會收下的,比如蔡倫親手雕的木雕,二位帝師的字畫、亦或女史們的字畫。

其中,劉隆最喜歡的就是母後送的金五銖錢,刻有年份和吉利的話,巴掌那麼大,沉甸甸,金燦燦,仿佛彙聚了這世間最蠱惑人心的光芒。

劉隆從陸離遞來的香囊裡,取出金五銖錢把玩一下,然後重新裝回去,叮囑江平道:“好生收起來。”

這可是他為數不多的“私人財產”。

馬師傅與許師傅的禮物不足為奇,但是張師傅的禮物卻讓他震撼。那是一張星象圖。

“保真嗎?”劉隆悄悄問張衡。

張衡嘴角微微一抽,但還是點頭道:“保真,依照星空作圖。要是不保真,我還不如給聖上畫個嫦娥奔月。”

劉隆拿起顛倒來去看,最後道:“張師傅介意將此畫刊印天下嗎?”傳到後世,肯定是中國科學史裡程碑的文物。

張衡道:“此畫已送給聖上,全由聖上做主。”

劉隆道:“此畫甚好,等刊印好雕版,我就好生收起,將來與我陪葬。”

聞言,張衡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感到榮幸,無奈道:“聖上正值青春,何必說這些不吉之言。”

張衡離去,劉隆讓人將星象圖送到尚方局,令他們刻板印刷。

再看女史的禮物,曹馬一如去年,樊耿閻都送了女工,有送扇套的、有送香囊的。劉隆叫人收起來,放置一處。

這個生日過得十分開心。

天氣越來越冷,連下幾場大雪。今年雨水格外豐沛,連雪也比往年多。

鄧綏與劉隆擔憂大雪凍死人,下令讓郡國賑濟孤寡貧苦的百姓。

好在現在大漢南北都種植了棉花,各家隻要門前屋後種植多一些,就能做一件襖子一床棉被禦寒。

當初推廣棉花時,各郡國都是免費提供種子並且派農官教導種植。

未到年關,周邊部族拖家帶口來京師參加新年朝會,一來就抱著鴻臚寺的人哭窮。

北邊草原上遭了雪災,牛馬羊等牲畜凍斃餓死成群,損失慘重,非但進貢的東西大減,還得要大漢接濟渡過難關。

大司農等朝臣知曉後臉都綠了,這得需要多少錢帛呀。

若是不賑濟,隻怕這些部族就要騎馬南下劫掠邊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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