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綏召來大臣商議,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有人說,這些部落都是鳥獸之行,不必賑濟;也有人說,對他們撫慰而已,稍稍賞賜些布帛就罷了;還有狠人提出幾個狼滅的意見。
反而是一直念叨沒錢沒錢的大司農朱寵堅定地堅持賑濟部族。
朱寵道:“夷狄歸義已是我大漢藩屬,這幾年來納貢征兵均遵朝令。我大漢乃禮儀之邦,陛下聖上均是仁德之君,部族遭難,若不賑濟,恐有損我大漢威名與陛下聖上英明。”
護羌校尉虞詡領羌胡兵討西域,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匈奴等破鮮卑,西域長史班勇發西域諸國兵征不臣,益州令長帶西南夷禦西羌。這些部族確實為大漢做出過貢獻。
“這是下臣統計的延平初年諸羌反叛的損失,請諸位過目。”朱寵說著取出幾本賬冊,傳閱重臣。
“當年諸羌叛亂,戰火綿延數年,府帑枯竭,並涼凋敝,死傷無數。兵患不能輕啟,還請諸公三思。”他言辭懇切。
尚書令附和道:“大司農所言極是。前者,護羌校尉、度遼將軍以及金城、隴西、北地等邊郡太守都言草原雪災嚴重。羌胡匈奴未曾教化,若活不下去,隻怕又啟邊患。”
邊患不能啟,否則遺患無窮。
鄧綏與劉隆是傾向於賑濟,主要原因確實如大司農所言。賑濟雖破費,但能消彌大部分兵禍。
鄧綏頷首道:“朱公可曾計算過賑濟需要的財帛?”
自從知道部族遭災後,大司農府就把今年所有通過明算考核的候補官員拉到府中,核實計算部落人數以及賑濟錢帛,加班加點終於算出來的。
朱寵將數字說出來,並將預算呈送給帝後。鄧綏看完,眉頭微微一皺,然後傳給劉隆。
今年從四月到十月雨水極多,且多冰雹和狂風,夏秋莊稼都減產不少。國庫曆年更是沒有積攢下來錢糧。
這個數字幾乎把國庫的底兒都給抄了。
劉隆看完,又將預算傳給重臣,抬頭看向母後,隻見母後微微頷首。
他道:“大漢連年水旱蝗震,百姓本來就生活困苦,若再起兵禍,隻怕要活不下去了。”
“且諸部歸義,朕之前言朕與母後視華夷如一,他們遭災,豈能坐視不管?這事就交於……大司農?”劉隆說完看向母後。
鄧綏點一點頭,道:“交於大司農。”
新上任的司空楊震問:“陛下聖上,如今寒冬未過來年又青黃不接,若再有災情,用何賑濟?”
楊震並非反對賑濟部族,而是盯上少府的錢帛。國庫沒錢了,若發生天災,難不成要人苦熬等死?”
鄧綏果然回道:“若再需賑濟,挪少府錢帛支應。”劉隆也跟著點頭。
之前平定諸羌之亂的時候,少府的錢帛幾乎都用在了國家上。這些年好了些,財政支出都從國庫出,帝後二人節省,少府多多少少積攢了一些。
楊震讚道:“陛下聖上仁慈,實乃萬民之福。”
劉隆想了想,道:“大漢舊例,部族藩屬遣子入侍,朕記得好像一些部族沒有送人過來,大司農你記得催催。”
“還有之前一些關於胡漢爭端的事情,你借著這次機會與部族好生商議,得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章程,但切記要尊其風俗,不可纖細必察。”
大司農道:“下臣遵命。”
眾人散去,鄧綏與劉隆留在前殿,看著預算數字,對坐長籲短歎。
劉隆笑著自我安慰道:“來都來了,且他們求上門,不能讓人凍餓致死。”
鄧綏揉揉眉頭,道:“也隻能這樣了,隻希望殘冬與春上不要發生什麼意外了。”
重臣商議的結果出來後,各部族欣喜如狂,紛紛稱讚大漢仁德。朱寵領著掾屬與各部族不斷討論,將之前擱置的問題處理不少。當然,賑濟錢帛也發下去不少。
一百多名侍子都被安排入太學,派專人教習中原文化經典。
鄧綏以天寒路遠,暫留部族首領渠帥居住京師,並派漢人官吏輔助發放賑濟糧,以加強大漢對邊疆部族的影響力。
臘月底,鄧綏與劉隆正在處理政務,突然感到宮殿晃動,回過神來,二人被眾人簇擁著跑到院中。
又地震了。
宮殿頂著一層堅實的殘雪,寒風卷走人身上的熱氣兒,裸露在外的肌膚慢慢失去知覺。
“一定是哪個地方發生強地震,震感波及京師。”劉隆的雙頰不知被風吹得還是揉得,充斥著血色。
鄧綏沉著道:“請三公、九卿、司隸校尉、尚書令、禦史中丞過來商議。”
雒陽位居中央,地震的中心可能是東西南北任何一個地方,現在當務之急是確認地震受災最重要的地區,以及準備好必要的支援。
好在大漢之前建立了災情預警體係,報災的奏表會通過傳舍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中央。當然這也可能是河南尹地震的前兆。
君臣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商議賑災的事情。會議散後,鄧綏歎息道:“隻希望這次受災地區能夠少些。”
去年年頭年尾都發生強地震,給大漢造成了嚴重的損失。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母後不要憂慮,且等災情傳來再議。我們隻有儘人事,聽天命。”劉隆見母後愁眉不展,勸道。
因著這次地震,母子二人新年過得憂心忡忡。
災情陸續傳來,原來是青兗徐等州部發生地震,受災郡國二十三。
朝廷接到消息,即刻派遣謁者吊死問傷,賑濟錢帛。除了少府外,會稽、吳郡、丹陽、九江等郡也調米入青徐,紓解災情。
地震的事情剛處理完,強撐著身體的鄧綏就病倒了。
大朝會散去,劉隆朝服未換就急匆匆來到崇德殿。
門簾打開,一股沉悶的空氣撲麵而來,屋內彌漫著藥物的苦澀味,光線昏暗。
劉隆進來,看到宮人侯在外麵,問:“母後可醒來?”
小宮女恭敬地回答道:“陛下
正在針灸,請聖上稍等片刻。”
話音未了,陸離從內室出來,為皇帝送上茶水,道:“聖上,朝會如何了?陛下剛才還在擔心朝臣無狀驚擾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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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隆接茶放到桌案上,道:“有母後在,哪有朝臣敢驚擾我?母後今日可曾好些?用過飯了嗎?用了多少?”
陸離笑道:“陛下的身子略輕些,早飯用了整整一盅甜羹。”
劉隆聽了,心中一緩,道:“那就好,那就好。廚上溫著飯菜,像蛋羹、羊乳、牛乳、魚肉羹等易消化的羹湯都要備著。”
“母後病中,胃口不佳,那就少食多餐。陸姑姑你自幼跟著母後,你的話在母後眼裡更中用些。”
“屋內放些炭盆保暖,但門窗不可關嚴,以免中了炭毒。”
劉隆絮絮叨叨地叮囑,陸離笑著都一一應了。
針灸需要兩三刻鐘,劉隆說完便讓陸離回去侍奉母後,自己則坐下批閱奏表。
屋內安靜下來,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陸離又出來請皇帝進去。劉隆停下筆,起身進了內室,看見母後靠在榻上,麵色青黑,眼睛燒得仿佛退卻了神采,鬢上比往年多了許多白發,不由得心疼起來。
“母後……”劉隆快步坐到榻邊,問:“你感覺如何?”
鄧綏虛弱地笑了下道:“不用擔心,我好多了。今日大朝會如何?”
劉隆簡略地概述了大朝會的情況,朝中接下來要忙的就是歲科考試。
鄧綏聽完點頭,隻道知道了。劉隆見母後神色不好,心中不安,想了想道:“母後,你連日躺在床上,病中煩悶,不如讓幾位舅母過來陪你?”
鄧綏聞言笑起來,搖頭道:“宮苑禁地,若非必要,怎麼能讓人隨便進來?再者,且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
鄧綏不是那種滿心滿眼都是娘家的人,這些年久居宮苑,除了幾位兄弟,與娘家人見麵次數少之又少。叫她們過來,不但自己不習慣,就連她們也遭罪。
劉隆點頭應了,下午借議事之名,將鄧騭請到崇德殿,“順便”探望了生病的皇太後。
半個月後,鄧綏的病情依然在反複,總不見大好,朝野上下憂心不已。
東北又來戰報,幽州刺史領著兩郡郡國兵與高句麗、穢貊打起來,結果沒打贏。
劉隆下詔命度遼將軍鄧遵主理高句麗與穢貊之事,然後又命大鴻臚派使者攜帶國書譴責高句麗犯大漢邊境,又遣使者攜布帛與夫餘聯絡感情。
去年年底,夫餘王派遣王子來大漢朝貢,如今這夫餘王子還未離開京師呢。
夫餘與高句麗比鄰,從東漢建立就開始向大漢朝貢,不過屢有反複,幾年前夫餘王還帶兵劫掠樂浪郡,被大漢打敗後重新歸附。
今年夫餘王子來大漢朝貢,親眼看到大漢君臣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出堆積如山的布帛賞賜賑濟部落貴族,見識到了大漢的強大,內心十分震撼。
他心中感慨,這大漢果然是上國,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