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妧戳了戳越來越大的肚子,又好氣又無奈,“乖寶醒醒,該跟爹娘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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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下起大雨,電閃雷鳴,秦妧睡得極不安穩,緊緊抓著裴衍的衣袖。
同樣睡不踏實的,還有遠在湘玉城的父子三人。
算算日子,胎兒應該已經出生,不知是男是女。
裴池在柴房吃著發乾的餅子,忽然有點想念兒子那軟乎乎的小手了。
而裴灝在軍營中,披著外衫望著電閃雷鳴的天際,帶了些胡茬的臉上略顯滄桑,目光卻炯亮,被好勝心支配著。
對於次子的堅持,倒是讓裴勁廣頗有些刮目相看了,也難得對次子表露些和顏的笑。
“過來,陪為父下盤棋。”
裴灝的棋藝不算精湛,卻苦練了 “打譜”,提升了複盤的能力。
連贏了三局後,裴勁廣接過陳叔遞上的蓋甌,呷了一口,“下得不錯。”
自小到大,裴灝幾乎沒有得到過父親的肯定,在連輸了三局有些氣餒和羞惱時,竟聽到了一聲肯定,登時笑了出來,“跟父親差得遠呢。”
裴勁廣哼笑一聲,“你若能贏為父,都無需度過半年的考驗了。”
算起來,距離半年之約,還有百日,裴灝認真地點點頭,“兒會再接再厲。”
裴勁廣將蓋甌遞給陳叔,後仰著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道:“按著日子,時寒也該喜得麟兒了,身為二弟,還是應該備上厚禮才是。”
這話的意思,無疑是讓裴灝放下怨念,大度地派人前去送禮。
或許這也是一種考驗吧,裴灝忍著隱隱的心痛,再次點點頭,“兒明白了。”
裴勁廣不鹹不淡地撫撫掌,“但要記住,這是送給你長兄和侄兒的,而非你的大嫂。”
“父親的意思是?”
隨即明白過來,不再多問。
秦妧受生父之恩,嫁入侯府,乃飛上枝頭,卻忘恩負義,陷生父於不義。這等兒媳,父親怎會好臉相待......
說不出心裡的滋味,裴灝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見不得秦妧的好。
雨越下越大,在黑沉的夜中下個不停,隨著秦妧腹部傳來一陣陣的痛感,徐夫人和裴衍都有了警覺。
想必是要分娩了。
被請來的穩婆讓侍女拉好布簾,隔絕了裴衍的視線。
向來溫淡的男子攥緊了冰涼的手,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產房內傳來穩婆有條不紊的聲音。
裴衍聽見了胞宮、骨盆和開骨縫等陌生又熟悉的詞兒,之所以熟悉,是這些日子陪秦妧待產時,翻看了不少醫書,從中學到的。
在聽見這些詞兒時,也意味著胎兒已經露頭了。
產房內又傳來驚呼,預示著是順產。
裴衍閉了閉眼,長長的舒出一口氣,體內燃起一股按捺不住的喜悅,亦是素來從未有過的欣喜。
當年,侍醫們救治衛岐時,裴衍也曾渴望這種欣喜,可結果太過殘酷,而今,在這個雨夜,自己骨肉的出生,治愈了那時留下的心殤。
衛兄,小弟也成為父親了。
他抬起眼簾,望著雨幕,眸如水洗般清澈。
當嬰兒的啼哭響徹在伯府客院時,裴衍立即衝了進去,隻略看了一眼渾身血汙的孩子,就越過匆忙的侍女們,來到了床畔。
穩婆想勸他離開,卻在他握住女子左手的那一刻,止住了話音。
想來,這位世子爺將妻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吧。
床畔前,裴衍捋了捋秦妧額前的濕發,“受苦了。”
無法切身感受分娩之痛的他,對虛弱的妻子更為憐愛,甚至不打算再生了。
穩婆一邊擦拭著嬰孩,一邊報喜:“恭喜世子爺、恭喜大奶奶,喜得小公子。”
秦妧還未說什麼,就聽床畔的男子淡笑道:“賞,在場之人重重有賞。”
聽那雲淡風輕的口氣,秦妧會心地笑了,隻因知道,無論男女,裴衍都會很喜愛的。
疲倦感來襲,她試著握了握裴衍的指尖,暗示他不要離開自己。
裴衍陪在側,目光一直鎖著秦妧,似無暇去管外人眼裡金貴的小公子。
徐夫人將裹了綢布的雪霖放進事先備好的小床上,笑著搖搖頭,“等妧兒醒來,再給孩子喂奶不遲。”
裴衍頷首,方想起自己提前買好的琥珀墜子。
拿出帶有自己體溫的墜子,他輕輕放進秦妧的手中,又替她掖好了被子,目光繾綣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