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1 / 2)

林珩 來自遠方 12185 字 8個月前

眾目睽睽之下,雍檀有理有據,將上京群臣逼至角落。天子麵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長袖遮擋下,雙手用力攥緊,手背鼓起青筋。

下一刻,他猛然抓起金盤擲出。盤中菜肴灑落地麵,紮在鹿肉上的匕首撞上石階,磕碰翻滾,發出清脆聲響。

"殿前甲士……"

四字剛剛出口,執政察覺不妙,立即出聲阻攔: “陛下,不可!”宴會之上押走晉國使臣實非明智之舉。一旦事情傳出去,天子聲威掃地,更會被天下人不恥。

"陛下莫非要治罪於我?"

雍檀毫無懼色,昂藏立於殿內。雙眼直視天子,口中不再稱臣。諸侯國使臣齊齊望向上首,無不麵沉似水。

上京群臣無一出聲,先前嗬斥雍檀的膽氣消失無蹤。眼見諸侯國使臣神情不善,他們竟然縮起脖子,連站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見狀,雍檀大聲大笑,環顧殿內,目光充滿鄙夷。"誤會,一場誤會。"

執政及時出聲,拋開之前被質問的窘迫,起身笑著說道: “公子珩大才槃槃,晉室嫡子,理應持印掌權。"

一番話出口,雍檀不為所動,天子臉色異常難看。

執政轉身朝天子行禮,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口口聲聲道: “之前是臣考慮不周,方才引出今日之事。陛下早有冊封公子珩之意,諸君莫要誤會。"

說話間,他不斷朝上首使眼色,希望天子能領會深意。諸國使臣心下冷笑,不做任何表態,隻看天子如何應對。

殿內良久無聲,氣氛凝重。樂人低頭含胸,侍婢恨不能藏進牆角,隻為避開這場風暴。天子怒火中燒,奈何形勢所迫,不得不妥協。雍檀的話將他逼至牆角。

堅持不冊封林珩,平王將被質疑,他也會立身不正。日後流言四起,天下萬民口誅筆伐,禮樂征伐出天子就會變成一句笑話。

天子雙手按住桌麵,驚怒交加之下,額角陣陣抽痛,耳畔嗡喻作響,眼前一陣發黑。常年沉迷酒色掏空了他的身體。情緒大起大落,近乎讓他支撐不住。

幸虧他及時低頭,才沒有被諸國使臣發現。

執政距離最近,察覺到天子異樣,心中浮現擔憂。他謹慎地維係表情,沒有露出端倪。天子用力

咬牙,嘗到一絲腥甜。

直至暈眩感消退,他才沉聲開口,聲音似從牙縫裡擠出: “封公子珩為侯,賜馬車一駕,紅弓十張,黑弓十張,良馬二十匹。並賜寶劍,衣履,冠帶,美玉。"

最後一個字落地,雍檀立即疊手,朗聲道: "奉旨。"天子盯著他,目光陰翳,堪比毒蛇吐信。

雍檀保持行禮姿態,天子不出聲,他便紋絲不動,禮儀無可挑剔。

"起。"

吐出一個字,天子猛然站起身,撇下殿內眾人拂袖而去。

上京群臣惶惶不安,彼此麵麵相覷。

諸侯國使臣一改之前的沉默,紛紛恭賀晉國。同樣呈遞奏疏的幾國使臣互遞眼色,料定公子珩得到冊封,天子不可能繼續壓著彆國請封。

“可喜可賀。”

使臣們談笑甚歡,無視上京眾人,姿態高傲可見一斑。執政心中黯然,卻也無可奈何。

宴會不歡而散,消息封鎖在宮內,暫不被城民所知。但隨著使臣動身歸國,今日之事注定瞞不住,遲早傳遍天下。

何況執政封得住宮內的嘴,卻封不住史官的筆。

在離殿之前,執政慢下腳步,看向坐在宮殿一角的史官,後者正捧著竹簡落筆如飛,忠實記錄整場宴會。

"時也,命也。"

執政深深歎息,刻意落在最後,有心求見天子。怎奈苦心付諸東流。

他站在寢殿門前,門後傳出數聲巨響,伴隨著天子的咆哮: "不見!"侍人走出殿門,臉色發白,躬身低頭,不知該如何開口。執政無意為難對方,又看一眼緊閉的殿門,悵然轉身離去。老邁的身影步下台階,分明變得傴僂。

寢殿內,天子一腳踹翻矮桌,用力推倒屏風,抄起宮燈砸向牆壁,拔出佩劍胡亂劈砍。

劍鋒過處,床幔破碎,絲絛零落。

侍人閹奴跪在牆角,瑟縮不敢出聲,無不驚懼萬分。

"逆臣安敢辱我!"

天子暨發散亂,大口喘著粗氣。

發泄出心中怒火,他以劍身拄地,環顧滿殿狼藉。

情緒如潮水消退,大腦逐漸冷

靜下來。他一把丟開佩劍,轉身走向床榻,仰麵倒在榻上,仰望帳頂冷笑出聲。

"暫且得意。"

模糊吐出一句話,酒意開始上湧,他攤開四肢打起呼嚕,很快鼾聲如雷。

侍人閹奴許久不敢動,直至鼾聲響起,才有人壯起膽子探頭。

“陛下睡了。”

眾人如蒙大赦。

雙腿跪得發麻,無法站起身,他們隻能膝行在地,小心收拾殿內,儘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響。王宮西苑,天子寵妾的居處,今日迎來數位客人。

喜女正逢桃李年華,身段妖嬈,擅長翹袖舞和鼓舞,極得天子寵愛。某次宴會上,她自顧自坐到天子身側,顯然對王後不敬。天子不出聲,無人開口說話。還是執政仗義執言,她才不情不願地退回原席。

她在宴上丟儘顏麵,被宮內諸妾取笑。自那以後,她同執政結下大仇,時時想要抓住對方把柄,以雪當年之恥。

今日吉星高照,機會竟然主動送上門。

“事情當真?”喜女拿起匣中的金簪,撥動栩栩如生的金蟬,眼底閃過貪婪,語氣中透出一抹急切。

"千真萬確。"

矮桌對麵是她的兄長,生得八尺身軀,容貌英俊,瞳色略淺,鼻尖微鉤,暗藏陰鷙。

"你不是讓我盯著執政,如今把柄在手,還猶豫什麼?"

"把柄?怕是要當旁人的刀。"喜女冷笑一聲,將金簪丟回盒中。上挑的眼尾氤氳淡紅,飽滿的紅唇上翹,愈顯風情萬種。

“那又如何?"喜烽身體前傾,探手拿起金簪,以簪頭挑起喜女的一縷發,低聲道, "又不是沒有好處。"

"好處,這些可不夠。"喜女撥開喜烽的手,冷哼道。

“萬事開頭難,有一才有二。遲早挑撥得君臣離心,你我才能達成所願。”喜烽無視喜女的拒絕,將金簪插到她的發上。鋒利的尖端劃過頭皮,喜女不由得嘶了一聲。

"大兄,你弄痛我了!"

“痛才好,痛才不會忘本。”

喜烽單手按在桌上,探身扣住喜女的脖子,陰沉道: “莫要忘記,你我

在父親的病榻前立誓!”喜女剛想掙紮,聞言動作僵住。

“若非中山國被氏族竊取,你我何至於淪為喪家之犬,落到如今境地?”喜烽盯著喜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大父在時,對天子恭敬有加,大覲小覲無不豐厚,朝見次次不落。還曾追隨天子征討,忠心天地可鑒。結果如何?”喜烽收緊手指,麵容扭曲。喜女透不過氣,指甲抓傷他的手背,留下三道血痕。

"氏族竊國,天子不聞不問。竊國之人還得冊封,霸占喜氏基業!"喜烽鬆開手,緩慢舔舐手背的傷口,目光森冷。

砰地一聲,喜女趴到地上,單手捂著脖子咳嗽不止,眼角溢出淚痕。

“喜女,牢牢記住你我承受的一切,該讓仇人感同身受。”喜烽繞過桌案,俯身逼近喜女。

被那雙淺色的瞳孔盯著,喜女下意識瑟縮,顫抖著點了點頭。

“何況你不做,也有旁人會做。”喜烽話鋒一轉,收起陰冷的表情,目光轉向窗外,暗指同在西苑的美人, "背後之人財大氣粗,動心的可不少。"

執政潔身自好,近乎找不出汙點。

如今機會送到麵前,不僅能勾起天子疑心,還能趁機拉下一兩個王子,動心的人絕對不少。

“我明白了。”

喜女緩慢坐起身,對鏡梳攏長發,扶正金簪。繼而側首看向喜烽,淺笑道: "大兄,我美否?"

“美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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