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禹州城。
冬日將儘,冰雪初融。大地萌發綠意,星星點點透出殘雪,鋪開滿目蔥蘢。
河麵開化,冰層碎裂持續不斷。河水潺潺,破碎的冰塊四散分離,被奔騰的水流席卷,在河道中載浮載沉。
禹州城門大開,等待入城的隊伍排成長龍。
一騎快馬飛馳而來,馬上騎士背負長弓,腰間懸一枚銅牌。騎士策馬越過等待的人群,在城門下勒住韁繩,一把扯下銅牌展示給守卒。
“放行。”
認出銅牌上的花紋,守卒撤開長矛,左右退開放其通行。騎士沒有片刻耽誤,猛一揮馬鞭,胯-下戰馬撒開四蹄,風馳電掣奔入城內。
看到這一幕,眾人難免心生好奇,在隊伍中議論紛紛。
“飛騎,莫非邊境有戰事?”
“未曾聽聞。”
"日前令尹出使,聽說去了晉國。"
"晉國?"
“對。”
"難道是要戰楚?楚不是在內亂?""這個難說。"
眾人莫衷一是,眾說紛紜之下,各種猜想接連出爐。議論聲拖慢了速度,眼見隊伍越排越長,守卒開始敲擊盾牌。
"速!"
催促聲接連不斷,眾人不再糾結飛騎,陸續加快腳步,爭取能儘快入城。
隊伍中站著幾個不起眼的商人,外表平平無奇,攜帶的貨物也是中規中矩。經過守卒時,幾人刻意彎腰,很容易被忽略,不會引來任何警惕。
入城後,商人們接連穿入小巷,熟門熟路地聚到巷末的一扇木門前,互相遞過眼色,先後推門走了進去。
木門合攏,發出一聲輕響。
一名商人在門後附耳細聽,謹慎將門板推開一條縫,見巷子裡始終空曠,沒有出現可疑的人影,方才關門落鎖,放心地去往前廳。
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木門關閉不久,夾巷裡就傳來腳步聲,兩側牆後翻出數道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魁偉,肩上扛著一柄巨斧,赫然是跟隨楚煜多年的熊黑。
"郎君,就是這裡。"一名身材瘦削
,滿目精光的男子來到近前,手指緊閉的木門, “跟了他們幾天,上京的、楚國的、還有魏國的,都聚在一起。"
“齊了。”熊羆咧開嘴, "後門看住了?"
“您放心,一個跑不掉。”瘦削男子嘿嘿一笑,細長的雙眼眯起,透出一股陰森的味道。"好,動手。"
熊黑一聲令下,兩名魁壯的甲士衝上前,各自飛起一腳,踹開緊閉的門板。他們的力量相當驚人,掛在門後的木栓當場斷成兩截。
木門洞開撞上牆麵,門軸發出吱嘎聲,門板已經爬上裂痕。
巨響聲傳入前廳,偽裝成商人的探子悚然一驚,迅速收起鋪開的竹簡和絹,各自衝向門窗,避免被堵在門內。
"想跑?"
熊羆衝入院中,見到驚慌逃竄的身影,獰笑一聲衝上前,掄起巨斧下劈,直接劈碎了一名探子的肩膀。
"啊!"探子捂住傷處大叫,右臂軟軟垂落,隻剩下一層皮同肩膀相連。"郎君,不能殺,需留活口。"瘦削男子提醒道。
“十幾個,留兩三個詢問,足夠。”熊羆嘴裡這樣說,還是收起巨斧,徒手衝向探子。蒲扇般的大掌探出,輕易扣住探子的脖子,另一隻手抓住對方的腰帶,輕輕鬆鬆高舉過頭,用力摜向地麵。
哢嚓!
骨裂聲響起,緊接著就是撕心裂肺的哀嚎。探子捧著斷腿翻滾,彆說是逃,連站起來都是奢望。
落網的探子共有十一人,五人傷重倒地,四人被抓,餘下兩人逃向後門,被守在門後的熊蒙帶人拿住,一個未能逃脫。
事後清點人數搜查室內,陸續找出不少證據,包括弓箭、短刀、匕首。還從三人身上搜到秘信,信上內容駭人聽聞,證實獵場刺殺實為上京與楚合謀,魏國也參了一腳。
秘信在熊羆和熊蒙手中傳遞,兩人都是目露凶光,神情不善。
"公子料事如神,盯著上京果然沒錯。"
"帶走!"
探子儘數拿下,秘密押入囚牢,沒有驚動任何人。
熊羆去宮內複命,將秘信和證物呈交給楚煜。熊蒙留下審問,準備撬開探子的嘴,確認是否還有遺漏
。
"留幾個活口。"熊羆剛要離開暗牢,忽然間想起門客的提醒,連忙回身叮囑熊蒙。
“放心。”熊蒙挽起衣袖,從牆上取下皮鞭,揮甩兩下試了試力道,咧嘴一笑, “我知道輕重。"
“那便好。”熊羆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開。
暗牢門關閉,熊蒙轉過身,逐一掃視吊起來的探子。視線逡巡兩個來回,定在一個中年人身上。上京的秘信即是從他身上搜出。
想到信中不隻要刺殺越侯,還對公子煜虎視眈眈,熊蒙恨得咬牙,猛然舉起手,鞭子凶狠地揮了下去。
啪地一聲,男人的外袍破損,鞭痕橫貫胸前,傷口泅出血色。
"刺殺君上,謀害公子,該殺!"
"梁氏伏誅,參與此事的一個休想逃掉!""公子早有安排,爾等自投羅網!"
熊蒙每說一句話就落下一鞭,破風聲回蕩在暗室內,插在牆上的火把不斷搖曳,似惡獸張牙舞爪,凶狠呲出獠牙。
中年人起初還能硬撐,十鞭後開始支撐不住。
冷汗浸透傷口,痛感持續加劇。他終於無法堅持,張口發出痛叫,抑製不住連聲求饒。熊蒙置之不理,又是五鞭過去,命人提來冷水,直接潑在男人身上。
"啊!"
中年人痛得失聲,當場涕淚橫流。
丟開木桶,熊蒙一把抓住他的發髻,逼近喝問: “說,除了梁氏,你們還同誰勾結,氏族、宗室,都有誰?"
聽他提到宗室,中年人心頭一顫,瞳孔驟然緊縮。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熊蒙收緊手指,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見他又拿起長鞭,男人控製不住打著哆嗦,連忙開口: “我說,我全說!”鞭子沒有落下,熊蒙叫來主簿,道: “帶去隔壁錄供。”
"諾。"
主簿準備好竹簡和筆墨,兩名壯奴上前解開繩索,一左一右抓住中年人的手臂,將他拖出了暗室。
血痕在地麵延伸,最終消失在門後。
熊蒙手持長鞭走向第二個探子,還命人燒紅烙鐵,威脅道: “再不說,可
就沒有機會了。”鞭聲在暗牢內響起,隨之而來的就是淒厲的慘叫。
這場審訊持續到傍晚,牢房裡的探子生不如死,被拖出來時幾乎看不出人形。
記錄口供的竹簡裝滿三隻木箱,猶帶著血腥味。熊蒙換過衣袍,親自帶人將口供送入宮,當麵交給楚煜。
時至黃昏,宮內已經掌燈。
青煙嫋嫋,清香浸染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