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母放心。”林珩單手覆上傷處,手指微微用力,痛感一如既往,他卻似感覺不到,笑得眉眼彎彎,看上去異常無害。
國太夫人也知林珩的性情,知曉他嘴上答應,行事未必會有更改。
堅如磐石,性韌不拔。
不僅是手段,連脾氣都像足了十成。
國太夫人捏了捏額角,頗有些無奈。然而拋開情感,以大國掌權者評價,林珩的選擇無可指摘,反戈一擊堪稱完美。
若晉烈公再世,必要暢快大笑,感歎一聲:子不肖,孫有繼。
祖孫倆這番談話,田齊一字不落聽入耳中。
知曉天子和執政所為,幼時的觀念轟然倒塌。對如今的上京和天子,他再無半分敬意。
“昔有中山國,今有蜀國,下一個是誰?”
初代天子分封諸侯,迄今超過四百年。
諸侯國日漸強盛,大國爭霸交替往複,明君不勝枚舉。
上京卻在故步自封,貴族們日漸奢靡,執政有心無力。天子多疑,膝下諸子庸碌無為,威嚴逐日衰落,已經無法遮掩。
“日月輪替,此消彼長。”
田齊遭逢巨變,一夕間成長。
在肅州這段時日,他見識陡增。回想林珩的種種舉措,他隱約猜出對方的野心。換做數月前,他或許會惶恐,會感到不安。現如今,他必然要竭儘所能鼎力相助。
在他被迫離國顛沛流離之際,是林珩收留他,為他指出一條明路。
為人者,理應恩怨分明,有怨當報,有恩更不能忘。
“阿齊?”林珩的聲音傳來,打斷田齊的思緒。
田齊抬起頭,就見林珩和國太夫人停止談話,四隻眼睛齊刷刷看向他,目光中透出疑惑。
“這件事你如何看?”林珩手指詔書,點出召諸侯出兵一事。他方才喚了兩聲,田齊一直沒有回應,分明是在走神。
“阿珩之意如何?”
田齊反問道。他清楚自己的本事,絕不會強出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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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珩,我不擅軍事。”田齊曾想向林珩借兵,回想起來頗有幾分赧然。
“軍中有善戰之人。”林珩說道。
田齊反應不慢,領會其意,當即眉開眼笑,道:“全聽君侯安排!”
兩人商定時,單衝的屍體被送至刑場,依刑律車裂,頭顱懸於城頭。
刁泰的車駕疾行出城。迥異於來時的張揚,隊伍中旗幟倒伏,車廂上的標記也被遮擋,務求不引人注意。
出城數裡,隊伍後方突然傳來馬蹄聲。
察覺到情況不對,甲士請示刁泰:“使君,有追兵!”
刁泰推開車窗極目遠眺,隻見地平線處煙塵四起,上百騎風馳電掣,轉瞬追上車隊。
馬上騎士鎧甲鮮明,如血的色澤張揚耀目。
咬住行進的車隊,騎士如潮水分開,熟練地策馬引韁,環繞車隊交錯穿梭,將刁泰一行團團包圍。
車隊中的甲士抽出佩劍,劍指向外,警惕包圍上來的騎士。
騎士發出嗤笑,手中長矛橫蕩,輕鬆挑飛攔路的甲士,清空馬車四周。
待甲士全部落地,馬車前再無防護。刁泰索性不再躲,抬手推開車門,彎腰走出車廂。
與此同時,騎士自行分開,緋衣玉冠的越國公子越眾而出。
正逢日暮,夕陽西下,霞光漫天。
殷紅覆上大地,公子煜踏光而來,容貌之盛近乎妖異。晚霞映入眼底,瞳孔也似染上血色。
“介卿刁泰?”楚煜單手挽住韁繩,上下打量著刁泰,目光異常鋒利,好似要將他粉身碎骨。
“公子何必明知故問。”刁泰冷聲道。
“拿下。”楚煜舉起右臂,順勢向下一揮。
兩名騎士翻身下馬,虎狼般撲向馬車,一把抓下刁泰,將他按跪在地。
“我乃介卿,天子使者!”一日之內連遭羞辱,刁泰羞憤欲死,眥目欲裂。
“我自然知曉。”楚煜背對霞光,居高臨下俯視刁泰,見他眼底充血,戲謔道,“介卿身份貴重,才值得大費周章。”
說話間,他扯下懸在腰間的錦囊,隨手拋向騎士。
“灌下去。”
“諾。”
騎士穩穩接住錦囊,取出裡麵的藥瓶,利落撥開瓶塞倒轉瓶口,強行灌入刁泰口中。
“不服解藥,腸穿肚爛而亡。”楚煜彎折馬鞭,一下接一下敲打掌心,語氣漫不經心,出口的話卻讓刁泰肝膽俱裂。
“公子煜,我不曾犯你!”刁泰奮力掙紮,發冠歪斜,幾縷發絲散落,樣子十分狼狽。
“越晉同盟。”楚煜看著刁泰,笑意冰冷,“況我父遇刺,上京脫不開乾係。”
“你意欲何為,殺我?”刁泰沉聲道。
“晉君不殺你,你自然要歸上京。”楚煜策馬走近,突然一甩長鞭,鞭梢擦著刁泰的頭頂掃過,驚出他一身冷汗。
見刁泰臉色煞白,楚煜笑意更勝,身體略微前傾,馬鞭懸在刁泰眼前,能讓他清楚看到鞭身上的倒刺。
“待你歸京,我要見到君臣離心,天子同執政徹底反目。不然地話,你會死,你的家族將不複存在。”
楚煜語似輕風,繾綣醉人。
刁泰卻如置身冰窟,涼意蔓延四肢百骸,刹那間色若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