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長沂君一言點醒了他。
為求晉侯相助,他拿出所有誠意,隻為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受人逼迫?”林珩放下湯匙,匙柄磕碰杯盞邊緣,發出一聲輕響。
“天地鬼神為證,我絕無半句虛言。”曹伯組織過語言,從國內開始講起,包括楚國來人,天子密詔,國太夫人和氏族的態度,巨細靡遺,不遺漏任何細節。
見林珩聽得認真,他更從袖中取出一張絹,親自遞至林珩麵前。
絹的邊緣很不整齊,應
是從衣擺扯下。一麵寫有字跡,竟是楚人帶至曹國的天子密詔。
詔書內容一模一樣,結尾處卻沒有印章,應是謄抄而非原件。
“密詔在國內,我無法帶出。然我記憶尚佳,看過之後牢記腦中,保證一字不錯。”曹伯記憶過人,稱得上過目不忘。但他自幼就學會藏拙,除了長沂君,無人知曉他有這份本領。
楚使抵達曹國後,先見國太夫人,後見曹伯。密詔傳遞兩人,其後被國太夫人收起。
正因這份天子密詔,加上楚使的威脅,朝中氏族都倒向國太夫人。曾支持曹伯的幾家也陸續倒戈,使他在前朝孤立無援,走投無路,徹底淪為一具傀儡。
來至豐地後,他出入被嚴密監視,乾脆自暴自棄,終日在大帳內尋歡作樂,做足昏君姿態。
林珩抵達前,許伯主動上門,提出要試探一番。曹伯能看出他所圖不小,然已抱定死誌,沒有深思,不假思索當場答應。
今日回頭再看,許伯行事委實古怪。
他要拖著所有人去死,自是毫無顧忌。
許伯又是為何?
據他所知,許國雖小,國卻富裕,宗室氏族也無爭端,許伯沒必要惹怒晉國,完全是多此一舉。
曹伯想不通,不妨礙他將事情全盤托出,竹筒倒豆子一般。
“上京,楚國。”林珩一心二用,一邊瀏覽絹上內容,一邊聽曹伯講述。思量許伯時,腦海中呈現出一幅輿圖。
北荒之地。
楚煜握有詳細輿圖,他記憶極深。
北荒之地貫穿多國,北接荒漠,如一根釘子楔入西境。若他沒有記錯,許國邊境同北荒之地接壤,也同戎人雜居的荒漠相距不遠。
放下手中的絹,林珩陷入沉思。
在上京時,他遍覽史書,對西境諸侯多有了解。許國地狹人少,但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借助地利,許國商業發達,尤其是馬市,在西境諸國間數一數二。
直至晉國設立商坊,許國的馬市規模逐漸縮小,卻也遠勝彆國。
“許國。”林珩撥動湯匙,指尖擦過匙柄上的花紋,“許國初分封,曾與羌部聯姻,國內半數狄人雜居,並有小部戎人。”
“確是如此。”曹伯也想起來,補充道,“許國一度強盛,平王時國力最強,曾迎上京貴族女。”
林珩停下動作,聯係諸多線索,對許伯的目的有所猜測。
或為北荒之地,或為貿易,也或許是純粹的愚蠢。無論哪一種,背後絕對有上京推動。
跳梁小醜也需及早處置。
不能正麵起刀兵,也要見一次血,上京才會有所收斂。
主意既定,林珩合攏絹布,看向下首的曹伯,重提之前話題:“君伯方才言,求寡人救命?”
“先君繼妻聯合氏族欲竊國。求君侯施以援手,我定唯君侯馬首是瞻!”曹伯抓住時機,當場立下誓言。
對於國太夫人,曹伯恨得咬牙切齒,不願尊稱,直接言“先君繼
妻”
。
“口說無憑,可有證據?”
林珩問道。
“不怕君侯見笑,營中上下皆為其耳目,我身邊無一可用之人。凡營內氏族,手中必有密令,奪之即為證據。”曹伯自行揭短,沒有任何猶豫。他之前連命都不要,還怕什麼丟失顏麵。
沉吟片刻,林珩采納曹伯所言,但無需急在一時。
“五日後會盟,定盟後動手。”
“謝君侯!”
“不急,還有一事。”林珩點點桌麵,指尖壓住曹伯謄抄的密詔,“曹有背盟行徑,寡人不得不防。”
這番話極為直白,曹伯和長沂君麵露尷尬,硬著頭皮道:“君侯有何要求,我等必竭儘所能。”
“很簡單。”林珩貼近桌沿,袖擺垂落身側,衣袂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袖口的刺繡浮現金輝,異常耀眼,“君伯下旨國內,命出兵擊許。”
“擊許?”
“不錯。”林珩頷首,微笑道,“寡人乃天子親封侯伯,許伯對寡人不敬,即對上京不滿。其包藏禍心,欲壞會盟,擾亂西境。今歲多雨,有天災之兆,犬戎蠢蠢欲動,隨時將要禍起。一旦會盟不成西境生亂,則犬戎有機可乘。許伯之過甚大,不可不懲。”
“君侯,曹國軍隊未必聽調。”曹伯苦笑一聲。
“不聽調,視為逆。寡人代天子出征伐,出兵討逆順理成章。”林珩語氣平和,好似閒話家常。一字一句卻浸染血腥,令人不寒而栗。
曹伯和長沂君對視一眼,壓下胸中激蕩,異口同聲道:“遵君侯旨意,惟命是聽!”!
來自遠方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