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有攻城九械,名震天下。
鬆陽君指揮大軍攻城,接連推出尖兵利器。短短三日時間,邳城四麵被圍,城牆破損,牆頭被砸出缺口,擋不住漫天箭雨。城門被撞出裂痕,變得搖搖欲墜。
一夜鏖戰,楚軍打退又一次進攻,正要推倒搭上牆頭的木梯,號角聲突然響起,從越軍背後傳來,隨著清晨第一縷陽光刺穿黑暗。
楚軍藏身在斷牆後,巡聲望去,就見一支隊伍自東而來,直撲越軍陣後。
晨光大亮,驅散空中烏雲,綻放一片蔚藍。
持續數日的雨水告一段落,涼風裹挾水汽飄蕩,彌漫開淺淡的薄霧,氤氳廣袤大地。
號角聲持續不斷,陽光落下,圖騰旗上的凶獸愈發猙獰。旗麵撕扯間,似要掙脫而出大開殺戒。
“援軍!”
“援軍來了!”
城內守軍大喜過望。絕處逢生,無不歡呼雀躍。
鬆陽君不慌不忙,命戰車調轉方向。
待戰車停穩,他舉目遠眺,認出飄在風中的圖騰旗,握劍的手猛然一緊,雙眼溢出凶光,殺氣凜然。
“鵠氏!”
越威公之仇,越室上下銘記不忘。
鵠氏獻策,楚以結盟設陷阱,殺威公、宗室及氏族百餘人,不世之仇刻骨崩心。
此仇不共戴天。
隻要越室不滅,必將鵠氏斬儘殺絕。
“變陣!”
鬆陽君拔出佩劍,猛然向前一揮。
軍中響起戰鼓,令旗連續揮動,後軍變為前軍,甲士軍仆皆嚴陣以待。
“盾!”
鼓聲隆隆,撼天動地。
數百步甲持盾上前,豎起盾牌鑿向地麵。甲士並肩而立,盾牌左右相接,組成堅固的盾陣。
戰車在前,盾陣在中,持弓的步甲緊隨其後。弓弦拉滿,箭矢浮現冷光,鋒利駭人。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
楚軍戰車闖過清晨的薄霧,在號角聲中你追我趕,縱橫馳騁在平原上。
車上有三名楚甲,一人駕車,兩人持刀盾拚殺,與先時的兩人一車迥然不同。
“自晉滅鄭,戰車即生變化。”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鬆陽君再次揮劍,軍中鼓點發生改變。
“弓!”
將官齊聲大喝,弓兵動作整齊劃一,箭頭斜指向天,準備進行仰射。
“晉一車三人,兼以騎兵,一戰滅鄭震驚天下。楚效晉,更有冶鐵之能,戰車定然更加牢固。”
相比政治,鬆陽君更擅長軍事。
鑒於楚國的戰車和兵器優勢,他采用新的戰法,果斷下達命令。
“放箭!”
越楚相爭多年,戰場交鋒各有勝負。可一旦遇見戰車對撞,往往是楚國占據上風。
今時不同往日,鬆陽君見識過火油的霸道,不再拘泥於正麵對衝,改以箭雨洗地。
“楚自號蠻夷,不遵禮儀。戰場之上無三鼓?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常有突襲乃至偷襲,仲父也該隨機應變。”
“先挫鋒銳,再毀其勢,繼而滅其膽,末取其命。”
“楚擊應國,應襄公容楚軍渡河,遵禮三軍不動。楚不念襄公仁義,反嗤笑他迂腐,不擊鼓而戰,應國大敗,應襄公鬱鬱而終。”
“戰楚無禮法,唯取勝。”
鬆陽君仍記得楚煜說話時的神情,閒適慵懶,漫不經心,仿佛口中非關生死大事,而是在談論風月。
這番話顛覆鬆陽君對戰爭的認知,令他畢生難忘。
“戰楚無需遵禮,唯取勝!”重複咀嚼楚煜之言,鬆陽君的目光愈發堅定。
楚國戰車連連加速,車輪碾壓雨後的泥地,留下並排轍痕。楚人的號角聲持續不斷,城頭也傳來鼓聲,作勢為援軍助威。
越軍卻遲遲不動,和以往的表現大相徑庭。
鵠奔駕車衝鋒,隨著距離接近,能清楚望見越軍戰陣,看清林立的戰旗。
令他疑惑不解的是,越軍戰車遲遲沒有移動的跡象,好似獵食者耐心守候,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不安感湧上心頭,鵠起驚疑不定,頓覺情況不妙。
奈何戰車飛速奔馳,無法中途調轉方向,否則極可能翻倒。鵠起狠狠咬牙,唯有壓下心驚駕車猛衝,直奔最醒目的一杆圖騰旗。
“殺!”
楚軍的號角再次響起,隨之而來的卻非城頭的戰鼓,而是密集的破風聲。
箭矢鋪天蓋地,呼嘯著劃過半空砸向地麵。
越甲開弓的速度驚人,眨眼間三輪齊射,箭雨遮天蔽日,中間夾雜著耀眼的火光,襲向漸近的楚國戰車。
攻城車調轉方向,軍仆合力轉動絞盤,繩索發出吱嘎聲響。填滿石塊的木兜被壓至底部,下一刻猛然翹起,石塊接連飛出,天女散花一般砸向楚軍。
楚國戰車的車軸用鐵加固,車輪增高,使得車身更加牢固,卻也失去靈活。如此一來,中途更難停下,更不可能躲閃攻擊。
箭雨落下時,拉車的戰馬受驚,在奔跑中發出嘶鳴。部分戰馬受傷,沒有立刻栽倒,而是因疼痛發狂失控,拖拽戰車互相碰撞,當場人仰馬翻。
鵠奔的戰車被夾在中間,眼看要被撞翻,他不得不揮劍刺馬,在車輛相撞之前驚險衝出。
脫險的一瞬間,他回頭向後望,尚未來得及捕捉畫麵,耳邊先傳來一聲巨響,兩輛失控的戰車撞到一處,馬頸當場折斷,膨出大片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