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與晉國結盟,兩強守望相助。晉侯又在西境主持會盟,越國朝堂平穩過渡,楚國形勢變得不妙。
經過深思熟慮,公子
項決定與公子弼會麵,專為牽製晉國,騰出手來伺機襲越。
屯兵邳城是為先手,既是震懾也是試探。
換做越侯在位,定然謹慎行事,極可能也在邊境屯兵與楚拉鋸,不會輕啟戰端。公子煜行事出人意表,打破兩國間的慣例,直接對邳城發兵。
“我至邳城下,越人口口聲聲楚刺越侯,證據確鑿。鬆陽君更言楚欲喪期發兵,實乃無惡不作。”甘慶低聲道。
甘究捏了捏眉心,抬手止住他的話。
甘慶不清楚,他卻心知肚明,越侯冬獵遇刺,背後確有楚的手筆。此事上京也有插手。當時的目標不僅是越侯,還有公子煜,可惜失手。
這件事不是秘密,大氏族都一清二楚,隻是不能宣於口,遇到質疑還要矢口否認。
至於喪期發兵,絕對是無稽之談!
楚的確蠻橫霸道,自楚共公之後屢有放肆,但非魯莽無智。喪期出兵冒天下大不韙,除非有必勝把握,絕不會輕易去做。
有成例在先,鄭在喪期出兵激怒晉人,被晉孝公打得落花流水,戰後國力一落千丈,再沒能恢複鼎盛。
楚國氏族不守禮,非是無腦。
何況公子項奔赴曆城,群龍無首,豈會擅動刀兵。
甘究越想越是頭疼,看向對麵的甘慶,不免歎息出聲。
“大兄為何歎息?”
“我歎公子煜凶狠,手段詭譎莫測,越軍變化必同他有關。依你所言,攻邳城恐不為疆土,是為將消息傳檄天下。”甘究再次歎息,對公子煜心生佩服,更多則是忌憚,“料定先機,斷而敢行,且與晉同盟,日後必為公子大敵!”
“攻邳城是陷阱?”甘慶終於恍然大悟。
“不錯。”
“那該如何是好?”甘慶麵有急色。派出援軍就落入圈套,不派兵地話,難道眼睜睜看著邳城易手?如此一來,楚國上下豈非淪為笑話?
“這是明謀,無解。”不同於甘慶的焦急,甘究猜出背後用意,明白焦慮無用,心態反而平穩。
“大兄不急?”
“急也無用。為今之計,隻有等。”
“等?”
“不錯。”甘究點點頭,手指輕敲膝蓋,沉聲道,“如我所料不差,消息至曆城,公子定會有旨意下達,目前隻需等待。”
公子項擊敗諸多兄弟,得以大權獨攬,不日將取代父親登上君位。他需要展示出更多力量,足夠強勢,才能讓所有氏族心服口服。
“兩國交兵,實則上位者角力。公子項需勝,不勝也要不敗,否則國內又會生亂。”甘究看得明白,道出可能的後果。
話音落地,他忽然間頓住。
莫非這才是公子煜的用意,讓楚國再度生亂?
思及此,甘究終於變了臉色。
沒有再理會滿頭霧水的甘慶,他迅速鋪開一張絹,提筆寫成秘信,召心腹入帳,命令道:“務必將此信送到公子手中!”
“諾!”
心腹領命,轉身離開大帳。
不多時營門大開,數騎快馬魚貫行出,蹄聲猶如奔雷,在夜色中疾馳而去。
大營外,一片茂密的草叢中,幾叢草葉微微搖晃,短暫發出聲響,很快又歸於寂靜。
空中雨雲堆集,一道閃電劃過,雷聲轟鳴。
豆大的雨珠簌簌墜落,很快連成一片,勢成瓢潑。
邳城外,鬆陽君聽完斥候稟報,立即寫成書信,命人連夜送往禹州城。
飛騎冒雨出營,城頭楚軍眺望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蜷縮進藏兵洞,抓緊時間養精蓄銳,準備迎接下一場鏖戰。
電閃雷鳴,邳城被大雨籠罩。天仿佛開了一道口子,紫紅色電光砸落,雨瀑飛流直下。
數百裡外,禹州城同在落雨。
雨水潑灑越侯宮,雨珠打在屋頂,順著屋簷滑落,連成晶瑩的水幕。
寢殿內矗立數盞銅燈,燈芯在盤中跳躍,暈染一團團暖光。
楚煜坐在燈下,麵前攤開一卷竹簡,是蓋有印璽的國書。手中則是一張絹,寥寥數字力透紙背,昭示執筆人的性情。
他單手撐著下巴,領口微敞,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長發覆在肩後,一縷滑落頸側,同膚色極致對比,愈顯靡顏膩理,公子如玉。
“誰言君侯無情?”
楚煜勾唇淺笑,疊起絹布放到一旁,又合攏案上的竹簡,重新鋪開一張絹,準備寫成回信。
修長的手指提起筆,沒有立刻落下。
他短暫陷入思考,筆杆末端抵住下唇,輕輕點了兩下,心中有了主意。
筆鋒落於絹上,上百字一揮而就。
起首兩行感謝林珩的提醒,再之後內容急轉,赫然又是一首繾綣情詩,字裡行間熱烈直白,訴儘傾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