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君表現得誠心實意,願為晉侯效犬馬之勞。一番懇談之後,林珩親筆撰寫盟書,接納蘄為附庸國。
“謝君侯!”
終於得償所願,蘄君大喜過望,忙不迭捧過竹簡,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寡人最惡反複,定盟之後不容搖擺。”林珩突然話鋒一轉,單手覆上桌麵,目光落在蘄君身上,壓力如有實質。
蘄君登時一凜,快速收斂表情,正色直言:“吾誓言天地鬼神,絕不背盟!”
“善。”林珩微笑頷首,冷意如春雪消融。
蘄君抬頭看向他,略微放鬆神經,背地裡長舒一口氣。
冷肅的氣氛一掃而空,林珩欲為蘄君設宴,卻被對方婉拒。
“君侯日理萬機,少得空閒。今大戰將臨,諸事繁忙,撮爾小邦之人愧得君侯饗宴,唯謝君侯盛意。”蘄君堅辭不受,絕非惺惺作態。
見狀,林珩也隻能打消念頭,由他前往驛坊,召侍人為他引路。
“謝君侯。”蘄君起身致謝,隨侍人離開大殿。
他從新遷的國都出發,日夜兼程抵達肅州。同行三百甲士,是國內最精銳的力量。
駕車入城時,他身邊僅有二十人,餘者全在城外。
入住館舍之前,他命兩人往城外送信,召隨行人員驅車入城,儘速前來驛坊彙合。
蘄君行事坦蕩,一舉一動不避人眼。
兩名甲士策馬出城,不多時,數百人的隊伍進入城門,浩浩蕩蕩穿過街道,沿途引來眾多目光。
“好大的車。”
“車上是什麼?”
“觀車轍必是重物。”
隊伍中有十數輛大車,車輪高大,車板加長,三麵立起擋板,上麵還蓋著蒙布,布下高高隆起,很是引人注目。
大車排成長龍,拉車的不是駑馬,而是青牛和羊。還有幾l頭高壯的鹿,四肢粗壯,胸膛厚實,寬大的鹿角殺傷力十足,在肅州難得一見。
值得留意的是,隊伍入城時,鹿拉的大車行在最前方,驅車的不是奴隸,而是背負武器的國人。
國人駕車在前,甲士護衛左右,證明車載之物十分重要。圍觀人群滿心好奇,無奈車上蓋著蒙布,難以一探究竟。
隊伍穿過長街,見到等候在路旁的主事,當麵查驗過身份,被放行進入坊內。
大車一輛接一輛穿過坊門,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外。
再無熱鬨可看,圍觀人群陸續散去。三五人結伴同行,好奇心揮之不去,仍在討論蘄國一行人,猜測車上究竟都是些什麼。
“莫非是向君上入貢?”
“或是要市物?”
“大戰將啟,應是甲胄武器。”
“觀西境諸國,晉甲獨一無二,誰能相比?”
“我國有強甲利刃,兵多將廣,遇敵必能挫其鋒銳!”
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話題三繞兩繞開始走
偏,接連談論起東出伐楚,再無人關注蘄國和蘄君。
驛坊內,蘄人的隊伍全部到齊。
蘄君親自清點過車輛,確定無誤才命眾人卸車。
蒙布掀起,半數車輛裝載著獸皮,既有畜養的牛羊也有獵殺的野獸。其中有三張完整的熊皮,還有百餘張狼皮,送入商坊都能賣出不菲的價格。
其餘車上的物品相對繁雜,裝在不同的箱籠裡,大多是蘄君日常所用。
由鹿牽引的大車最後卸載。
蘄君親手解開繩索,掀起蒙布,現出堆放在車上的木箱。甲士上前提起木箱,一隻接一隻送入館舍。
木箱體積不大,分量著實不輕,兩名強壯的甲士合力才能提起。
進入室內後,甲士靠牆放下木箱,能清楚聽到一聲鈍響,如同石塊落地。
車上共有十隻木箱,儘數抬入蘄君下榻的廂室。
整個過程中,宮內來的侍人保持緘默,不見好奇,更不曾開口詢問。直至一切安排妥當,他才上前兩步向蘄君告辭,準備回宮複命。
“君駕有何需求,儘可吩咐館舍主事。”說完這番話,侍人俯身行禮,其後轉身走出館舍。
館舍主事也未久留。利落安排好一切事項,交代坊奴送來膳食和熱水,主事便主動告退,非傳召不會同蘄國人過多接觸。
兩人離開之後,坊奴退出前廳,甲士守在廊下,蘄君邁步進入廂室,反手關閉房門。
室內飄散清香,來自桌上的香爐。
掃一眼茶湯和膳食,他沒有著急去用,而是走到靠在牆邊的木箱前,從腰間解下錦囊,再從錦囊中取出鑰匙,彎腰打開箱子上的銅鎖。
哢噠一聲,銅鎖落地。
箱蓋被掀起,一陣金光閃爍,照亮蘄君的麵龐。
不大的木箱中堆滿耀眼的金塊,多數形狀不規整,大小也不儘相同,可見匠人的手藝實屬一般。
蘄君彎腰拿起一枚金錠,摩挲著金錠上的紋路,綻開一抹笑,自言自語道:“寶礦終於能采。”
蘄國地狹人少,是不折不扣的小國。
在西境諸侯中,蘄國毫無存在感,時常被遺忘。否則晉烈公當年會盟也不會漏掉蘄君。
在世人的印象中,蘄人以放牧為生,常年累月四處遊蕩。蘄國小且窮,根本沒有攻打吞並的價值。
結果世事難料,就是這樣一個小國,境內竟然藏著一座金礦!
金礦是在二十年前發現。彼時晉烈公已去,晉幽公在位,晉國內部氏族傾軋,無暇他顧。西境諸侯互相征伐,戰火連年不斷。蘄國本就弱小,一旦金礦的消息泄露,必然引來覬覦,國祚危在旦夕。
故而,上自蘄君氏族,下至發現金礦的國人工匠,全部三緘其口,將秘密爛死在腹中。
如今晉幽公已去,林珩登位,一掃晉幽公時的政治昏暗,在內蕩平氏族,在外懾服諸侯,一場豐地會盟奠定權威,儼然成為西境霸主。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蘄君
決心投靠晉國,牢牢抱住晉侯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