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傳來,夾雜著噠噠的馬蹄聲。
伴隨著鎧甲的摩擦聲,全副武裝的甲士行出營門,在營前如潮水分開,分列在門柱兩側。
甲士之後是數百黑騎。
馬上
騎士出身氏族,且身上多有戰功?,行進中仍維持進攻姿態,周身縈繞凝血的煞氣。
黑甲身後,兩杆圖騰旗闖入眼簾。
一麵玄底金紋,玄鳥在旗上振翅,仿佛要直衝九霄翱翔萬裡。另一麵熾烈如火,凶猛的於菟盤踞其中,如置身血海。
玄鳥旗和於菟旗同時出現,象征來者不僅是晉侯,還有越侯。
“晉越同盟,果真牢不可破。”趙弼凝視風中的旗幟,眸光微閃。表情始終如一,巧妙隱藏心中所思。
玄車和金車並駕齊驅,玄鳥旗和於菟旗在風中撕扯,獵獵作響。
望見林珩出營,趙弼迅速收斂情緒,先一步驅車上前,與對麵兩人見禮。
齊人擅劍擊,軍中多擊技之士。
齊國的戰車也十分有特色,不比晉國和楚國的車輛擅長衝撞,也不及越國戰車靈活,速度卻格外快。車前有架設長弓的凹槽,能在奔馳中連發,在諸侯國間獨樹一幟。
趙弼先一步行動,主動放低姿態,無非是展示出誠意。
林珩沒有拒絕這份示好。禮尚往來,同樣對他表示尊重。
“君侯有禮。”
見林珩如此表現,趙弼心頭微鬆。目光轉向楚煜,後者淺笑回禮,分毫不見和楚項交鋒時的凶狠,好似溫和無害。仔細觀察,眼波流轉間仍溢出懾人的血腥。
“昨日國相過營,帶回晉君國書。弼今日前來,專為商談罷兵。”
彼此見禮之後,趙弼沒有閃爍其詞,而是開門見山道出來意。
林珩要求五十城,他不可能答應,齊國氏族也不會點頭。但休戰勢在必行,晚一日不如早一日,遲恐生變。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選擇今日過營與晉侯商談,並沒有提前知會楚國。
用意不言自明。
一來提防楚國不願休戰,試圖從中作梗;一來,單獨和晉國商定條件,再推及越國,中途拋開楚國,未必沒有撕毀盟約之意。
此前與楚聯軍是未雨綢繆,不欲晉國做大。如今事不能成,情況急轉直下,他必須為國打算,一切從齊國利益出發。
齊室有君子之名,趙弼行事卻更注重實際。必要時,他不介意拋棄虛名。
正逢上京巨變,王子肥謀逆,晉侯身為侯伯,可以名正言順出兵伐罪。齊國與晉修好,哪怕隻是暫時,也是利大於弊。
想清楚得失,趙弼擺明態度,也不在乎人多眼雜,直接道出求和的決心。
“齊君可入營詳談。”林珩笑道。
“善。”趙弼欣然應邀。
楚煜沒有與兩人同行,而是向林珩告辭,依照原計劃返回越軍大營。
回程途中,他迎麵遇到一隊探騎,得知附近有楚軍探子出沒,探騎正在設法追趕。
“君上,楚人行動詭秘,料有陰謀。”熊羆駕車近前,開口說道。
“陰謀?”楚煜靠坐在車上,單手輕敲車欄,三下後停住,轉頭眺望楚軍大營的方向,道,“探子不必
再追,隨我回營。”
探騎雖有不解,然君命既下,唯有聽命行事。
隊伍加速前行,一路返回越軍大營。
楚煜下車後立即升帳,召氏族前來議事。
氏族接到命令,全部急匆匆趕來。在帳前相遇,都能看出對方臉上的疑惑。
眾人入帳時滿頭霧水,入帳後停留不到半個時辰,離開時各個滿麵紅光,都在摩拳擦掌。
“君上有旨,全軍集結!”
伴隨著一道道命令下達,越軍迅速開始行動,三軍大張旗鼓,聲勢駭人。
大軍集結時,一騎快馬馳出營地,直奔晉軍大營。
與此同時,楚項見到歸來的探子,得知趙弼前往晉軍大營,猜出他的打算,心中暗道不妙。
怎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等他與令尹商量出對策,又有人來報,越軍三軍齊動,貌似要擂鼓出營。
林珩說要再戰,或許是威脅手段,為的是在談判中占據上風。換成楚煜,與楚不共戴天的越國國君,無論楚項還是令尹都心中沒底。
楚越交鋒數百年,隻要有機會都想推倒對方太廟,結束宿敵的國祚。
“晉侯願意罷兵,越侯未必同意。”
“齊國前去談和,越侯本在晉營,卻突然間離開,莫非與晉侯沒有談攏?”
氏族們聚集在大帳中,你一言我一語,對前景都不樂觀。
楚項環顧帳內,認為商討不出結果,繼續坐在這裡隻是浪費時間。
他沒有再征詢眾人意見,直接下達命令:“全軍集結,以防越軍襲營。備儀仗,寡人去見晉君。”
按照原本的計劃,今日將再派使者過營。
奈何計劃沒有變化快,越軍行動不妙,齊侯有可能背刺,楚項不得不放下驕傲,親自去見林珩。
他十分清楚,這一次低頭,想重拾主動就變得異常困難。但事已至此,他沒有更多選擇。
“速!”
下定決心,楚項不再拖延。
氏族再不情願,奈何現實所迫,唯有聽從國君旨意,陰沉著表情離開,召集麾下迅速做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