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許久,王子歲始終不鬆口,姬典隻能放棄。
“陛下有傷,需早些休息,臣告退。”趁對方現出疲色,王子歲起身告辭。
看出他鐵了心,知曉挽留無用,姬典歎息一聲,擺了擺手,默許他離開。
王子盛心有不甘,但見天子的態度,也隻能起身退出大殿。
兄弟倆一前一後走出殿門,直至邁下丹陛,始終不言不語,與對方全無交流。
待行出宮門,即將登上馬車,王子盛才轉頭看過來,不善道:今日之事,我記下了。㊣_[(”
“兄長的記性素來好。”王子歲隨意道。
“牙尖嘴利。”王子盛一甩衣袖,冷笑道,“日子還長,爾當好自為之!”
“借兄長吉言。”王子歲故意曲解,氣得王子盛七竅生煙,卻拿他沒有辦法。
口舌上占不到便宜,王子盛憋了一肚子氣,乾脆落下車門,命令車奴速行,眼不見心不煩。
目送馬車行遠,王子歲收回視線,安坐在車上,敲了敲車壁:“行。”
“諾。”
車奴揮動韁繩,馬蹄聲響起。
車軸轉動,車輪壓過路麵,碾碎地上的土塊。
王子歲坐在車內,思緒逐漸飄遠,想到前後兩撥飛騎,篤定與廢王脫不開乾係。
“越王狠辣,楚王凶蠻,晉王、齊王虎視眈眈,廢王仇惡加身,如何能活。”在他看來,自廢王離開上京,下場便已注定。
如果已經得手,事情早該傳開。迄今沒有消息,莫非中途發生變故?
懷揣著疑問,王子歲陷入沉思。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短短數日時間,他整個人如脫胎換骨,思考的角度徹底顛覆。
最顯著的一點,提到廢王時,竟如想起一個陌生人,生不出半點親情,漠然到使人心驚。
馬車穿過長街,在夜色中回到城東。
巡街甲士遇見,集體讓至一旁,直至車輛行遠,才列隊繼續出發。
城池之外,楚煜的車駕再度行進晉軍大營。
火把熊熊燃燒,錯落在帳篷之間。火光照亮整座營盤,黑夜如同白晝。
巫躺在帳篷裡,雙腿無法移動,僅能憑聲音猜測來者身份,卻無法親眼證實。
就在他心存疑惑時,帳簾掀起,良醫捧著藥碗走進來。
“巫老,該服藥了。”
藥汁濃稠,散發出刺鼻的苦味。巫卻麵不改色,接過來一飲而儘。
“帳外是誰?”他放下藥碗,開口詢問。
“越王車駕,還有越國令尹。”良醫坐到榻邊,探手為巫把脈,檢查他的
傷勢,熟練地為他換藥。
“越王,令尹。”巫深鎖眉心,思量晉越兩國同盟。回想之前卜讖,晉王平靜的神色,不免心生猜測。
既非無欲無求,便是早有籌謀。
果真如此,這上京的天注定要變,隻在時間早晚。
“扭轉乾坤,顛覆日月,大仇得報,我自能去見先祖。”巫喃喃自語,在一旁的良醫聞言,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抬頭看向巫,發現老人已經睡去。
回想近日來的種種,良醫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躡手躡腳地收拾起藥箱,正想走出帳篷,忽然又改變主意,回身坐到榻前,緩緩呼出一口氣。
燈光搖曳,良醫下意識抬頭,不覺心頭劇顫。
本該熟睡的巫睜開雙眼,正平靜地看向他,目光陰冷。
良醫猛然意識到,假使他沒有改變主意,走出這座帳篷,注定是死路一條,絕活不到明天。
劫後餘生,良醫全身發冷,再不敢生出任何心思,老老實實守在巫身邊,寸步不離,隻為能保住性命。
相隔不遠的中軍大帳內,林珩與楚煜對麵而坐,令尹子非和上卿智淵分坐在兩人下首。
四人中間鋪開一卷竹簡,上書百餘字,末尾蓋有王族私印,圖騰拱衛一個
“超”字,象征連地的主人。
這封信內容不長,四人卻看了一遍又一遍,連林珩都感到驚心。
在這封信中,姬超痛陳廢王與犬戎勾結,害死血親兄弟,言其得位不正,實乃篡權。
“王非正統,德不配位。”
“勾結犬戎,辱沒先祖。當眾施以極刑,祭告天下!”
姬超不僅要公布廢王的罪行,對他當眾行刑,更要顛覆這一係血脈。
通過姬卓的死,他看透了王族,不行大道,不求上進,專好陰謀詭計,血親相殘,早就無可救藥。
“不能救,何須救。”
“毀之,滌蕩清澈,還以大道。”
“朽木倒,新芽生。人王滅,天子登臨八荒。日月交替,九鼎易主,實乃順應天勢。”
假若是諸侯說出這番話,堪稱梟雄,必能成就霸業。
姬超身為王族,公然要顛覆王朝,其大逆不道,稱得上當世翹楚,無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