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你這個不肖子孫怎麼說話呢!”劉春花最恨小輩頂撞,特彆是這出言不遜的人還是她最瞧不上眼的沈若,頓時氣得一團火往天靈蓋燒。
“大夥兒都來看看, 這就是我家的好孫子。他竟然說有我們當爺奶是上輩子倒了血黴!這是多大的仇恨啊。”劉春花大喊大叫,尖利高亢的嗓音幾乎都要傳遍了整個沈家村。
沈若一點不虛,站得筆直。
繼續喊啊,來的人越多越好。
他爹受了多年的委屈都往肚子裡咽, 不是窩囊隻是還顧念著他爹娘生養的恩情,一直不肯撕破臉。但是沈若卻沒有這樣的顧忌。劉春花和沈牛山又不是自己親爹親娘, 未來也不用他來贍養。
人多了正好將事情抖落出去,讓大家看看沈宏一家和沈牛山劉春花的真麵目!
隻是在這個時代頂撞長輩就是德行有虧, 圍觀的嬸子勸道。
“若哥兒你一個小輩怎麼能這麼說話呢?趕快跟你爺奶道個歉。”
“是啊, 這要是被村裡其他孩子學去了, 那家家戶戶都亂了套不是?”
“怎麼能說這種話,再怎麼樣他們也是你爺奶。”
李善桃聞言氣紅了眼,對著周圍圍觀的人難得爆了句粗口:“你們知道個屁!”
“我家若哥兒沒說錯,遇上他們就是倒了血黴。”
“瞧瞧, 這就是我的好兒媳喲。真是造孽啊, 我老沈家怎麼就養出這麼一群白眼狼!”劉春花幾乎是吼出來的,隨後又捂住心口:“我都快被活活給氣死,哎喲真是喘不上來氣了。”
周圍人都偏向了老太太, 上前安撫讓她彆氣壞了身子, 為他們不值當。
沈若看她這中氣十足的喊聲和浮誇的演技,絕對氣不死, 這看著起碼還能再活很久。畢竟禍害遺千年麼。
“罵完了?”沈若嘴角勾起冷笑,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家白眼狼,倒是舉個例子來瞧瞧。光靠喊就能給我們扣帽子了?那我還說有人為老不尊, 老不羞呢。道德敗壞的人渣敗類。”
沈若看他們又要開罵,補充了一句。
“我可還沒開罵,可彆自己認領啊。”
劉春花厲聲道:“好啊,我就跟你說道說道。你小叔家的雞鴨羊都是我養的,誰同意你搶走的?!連爺奶的口糧都要眛下,你安得什麼心!”
“搶走?這些是白紙黑字寫進了賠償書的,要是不信就把村長和族老們請來,他們都能給我作證。”沈若沒有跟她似的歇斯底裡,跟這種人交流就就得讓自己脫離現實,高高在上地向下看,隨便她怎麼跳腳,沈若也不覺得如何了。
要是和她對罵,那才是對自己的侮辱。
“那又怎麼樣?這些雞鴨都是我養的,那就是我的。我不同意你帶走你就得還給我!”劉春花才不管那麼多,這些牲畜就是她的,誰簽都不好使,不還給她那就是白眼狼,就是不孝。
沈若都快被她氣笑了:“摁手印的是沈子鶯,你去找她要。來找我作甚?”
他說為什麼分家以後幾年都不怎麼接觸的人這會兒上趕著過來呢,原來是為了這事兒。
“我都聽說了,你還想坑我家銀子,真是不要臉。我告訴你,你想都彆想。快點把雞鴨都還來,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以後還能當親戚。”劉春花抱著雙臂道。
李善桃氣得口不擇言:“你才是不要臉。這事兒是沈富貴鬨得,是他要來訛我家的銀子。還當親戚,我呸!有這種親戚還不如沒有的好!”
她這個公公婆母的心一直就是偏向小兒子的,以往沒分家時候就是沈宏一家享福,她家勞心勞力跟當長工似的付出,結果臨了還落不到一點好,到現在她公婆還口口聲聲說她家一窩白眼狼。
李善桃心中憤怒和委屈奔湧,幾乎要氣撅過去。
沈若趕緊抱住了自己的娘給她拍背順氣:“娘,快調整呼吸。”
沈大山和沈豐原本還在田地裡乾著活兒呢,結果就有人慌慌忙忙過來告知劉春花和家裡人起了衝突,沈大山和沈豐立刻往家方向趕去。
等趕到的時候就聽見李善桃的話,沈大山沉默地走到自家媳婦身邊。
他心中也有怨恨,但因為對方是生下自己的人,他要是說對方不好那就是不孝。
沈豐先是安慰了一下二狗和媳婦,隨後立馬就站到了沈若身邊給他撐腰。
沈豐一雙牛眼怒瞪:“沈富貴還進我家偷東西,這筆賬還沒和你們算。倒先來找我家的事兒了?”
沈若道:“對,況且那賠償書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沈子鶯也按了手印,給了我家那就是我家的財產。你想要搶奪我家財產,正好沈富貴偷竊的事情也需要有人管管,那就去找村長過來吧。”
柳杉抱著二狗就要去找村長。沈家村人一直信奉著一句話,有事情找村長,村長都能解決。
劉春花心裡咯噔一下,哭道:“你們人多就有理了?欺負我一個老太婆,還說不是白眼狼?!”
這時代村長的話語權十分大,沒人不怕的,她活了大半輩子哪能不知道沈子鶯的那點小心思,就是想讓她出麵去把雞鴨羊給要回來。
原本大兒子一家都是軟和脾氣就沈豐一人稍微衝些,但也是一個“孝”字就能壓著的。這會兒卻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一個兩個都敢和自己對嗆了。
她本就想著鬨一鬨很快就能把雞鴨羊都拿回來,根本沒想過要鬨到村長麵前去。更彆說她完全不知道沈富貴還做過這種事情,這怎麼能認下。偷竊在村子裡可是大罪!
“你家能有什麼東西好偷,儘編謊話。富貴能看得上你家的東西?狗都不信!”沈牛山在一邊突然出聲,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小兒子和大孫子,沈富貴比沈豐還大兩歲,他聽不得有人說沈富貴。
“我有人證和物證,等村長來了就交給他。”沈若自從知道沈富貴進來自己家過,就做好了兩手準備。正巧廚房地上有一塊經常舀水時候會弄濕,沈若仔細找過後就發現了一隻鞋印,從那之後這個位置就不讓家裡人碰,就等著之後沈宏家的人再找麻煩的時候捅出去。
沈牛山雖然看重沈富貴,但也清楚明白那就是個混不吝的主,這下聽說有證據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但嘴硬:“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故意陷害,證據都是假的。”
周圍人也沒想到這竟然還能牽扯到偷竊來,沈富貴是什麼樣的人村子裡都知道,有名的潑皮,會做出這種事可信度很高。
“假不假的等村長來了就知道了。”沈若淡淡道。
在等村長和族老們過來的時候,劉春花還在怒罵一句比一句臟,沈豐忍不了和她對嗆。
沈若走到沈大山身邊,小聲道:“阿爹,待會兒我想將以前的事情都抖落出去,你彆怪我。”
沈大山沉默了好一會兒。
李善桃一直都知道沈大山是個極孝順的人,在分家之前都是對他爹娘百依百順的,就是他們提起要分家還跟著沈宏過才讓他傷了心。但就算這樣,每年年節沈大山也還是會給他爹娘準備節禮。
沈大山看著自家媳婦和孩子期望的視線,目光從躲閃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他是個極其注重家風的人,不然之前也不會因為沈若出了那事對他失望了那麼久。不孝順這件事自然也是不對的,他是要給小輩們做表率的,可是……
沈大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紅著眼看了還在怒罵的老娘一眼,閉上了眼睛。
他沉聲道:“……爹不怪你。”
這就是同意了,沈若真的怕自己爹會想不開,畢竟在這個時代不孝是會被所有人戳著脊梁骨罵的,不是誰都有勇氣敢頂撞自己的爹娘。
沈若又讓他娘回家照看小雲吞,這件事兒沒那麼快可以了結,小雲吞一個人在家他的心根本安定不下來。
李善桃立刻往回走。
村長和族老們很快就來了,顧允作為村裡唯一的秀才頗有名望,所以也被喊了過來。
劉春花見到村長他們過來才稍微收斂了一點,但嘴裡還是在罵著不孝順、白眼狼、頂撞長輩沒天理。然後還喊沈大山,讓他管管自己的兒子,帶回去狠狠教訓,不然就是不孝順!
沈若的眼神越發冰冷,一個不孝順的帽子扣下來足以讓一個人沒有翻身之力,讓所有人戳著他的脊梁骨罵。
但是他爹真的不孝順嗎?!
“我和我阿兄不提,難道我爹還不孝順?”
沈若嘲弄道:“要是我爹都不孝了,那孝順的人什麼樣?”
“是躲在家拿自個兒爺奶當槍使?還是在鎮上做活一個月三兩銀也不給爹娘分一分?”
這話裡話外的諷刺差點兒讓劉春花和沈牛山發了狂。
沈牛山更是,他衝上前抬手就要打沈若,這嘴巴利地讓他心中火起。
沈豐也沒想到沈牛山衝上來就要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沈若才不怕他,一個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人能有多大力氣?
“住手!”村長眼看著事態升級,立刻喊停道。
沈牛山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現在就是要揍沈若誰攔都不行!
掌風很快就要落到了自己臉麵上,沈若一抬手就抓住了沈牛山的手腕,隨後用力一捏。
“啊!”沈牛山一聲慘叫,痛得不行了,“快、快給老子放手!”
沈牛山都六十多了,年紀大的人骨頭都脆,外加沈若力氣比起以前大了不少,雖然這一下他也沒用多大力氣,畢竟沈若可不想把人捏骨折,到時候又有事兒,要他賠一筆醫藥費。
“你還真是不要臉了。快放開他!”劉春花沒想到沈若竟然敢還手,一個巴掌就要扇過去。
沈若才不放手,一手抓著沈牛山手腕,一手就格擋住劉春花的巴掌,順便把她的手腕也扣住了。
“啊……要斷了!”劉春花一聲尖叫,喊道。
兩個老的都是一臉痛苦,沈若扣在了他們手腕內側的穴位上,痛不如何痛,會麻倒是真的。
他往兩邊一甩手,兩人就跌坐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動作快的村長根本攔不住。但這也是倆老的要先動手,沈若隻是自保,也沒把這倆怎麼樣,所以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叮囑沈若之後不要那麼衝動,好好說話彆動手。
沈若衝他笑了下,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劉春花臉色黑青,看著沈若的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你就是這麼對你爺奶的?!就該在你生出來之後按糞桶裡溺死,就沒現在那麼多事。真是生來克我的!”
沈若冷笑道:“那你怎麼還沒死。”
說著克來克去的咋沒先把你這個老不死的給克死呢?這會兒還能活奔亂跳還想著要打人。
周圍人聽到沈若的話,也都和他想到一處去了,笑點低的忍不住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劉春花見周圍人也不幫自己說話了,氣得立刻拍拍屁股站起來,又要打沈若。
“我今兒就要替你爹教訓你。不知廉恥的破爛貨,生下個野種還有臉活在這世上!我呸,換做我早就找棵樹上吊了!”
“劉阿奶,君子動口不動手。”
顧允上前攔住,周圍人也紛紛勸說,有話好好說啊。
“老娘算什麼君子,我今兒個就要打爛他的嘴,誰攔都沒用!”劉春花一把推開顧允,就要打沈若。
沈若本就不是任人欺負的性子,小雲吞就是他的逆鱗,罵他他可以充耳不聞就當對方跳梁小醜,但是說小雲吞他不能忍!
聞言先衝上去給了劉春花一下。
把劉春花都給打蒙了!
顧允在劉春花這邊攔不住,轉而又想攔沈若的,話還沒說出口沈若就已經上手了。
他沉默了。
沈若道:“不好意思啊顧允,我也不是什麼君子。”
“你竟然敢打我?!”劉春花氣地眼睛通紅,恨不得就地把沈若給弄死,她操起之前帶來的扁擔就要打沈若。
事態升級了,從普通的群毆事件變成了器械鬥毆事件。
顧允儘量地護在沈若身前,沈豐上前想要扯住扁擔。
但劉春花像是發了狂,誰攔打誰,沈豐和顧允身上都挨了好幾下。
那扁擔兩頭都安了釘子,用作固定籮筐麻繩之用,這會兒就成了最大的殺傷力武器。
沈若被保護著沒受一點傷,周圍人見劉春花發狂全都往外退了幾步生怕殃及池魚。
村長深呼吸了幾下,眉頭皺的死緊,沉聲閉氣,大喊道:“都——給——我——住——手——”
樹上的鳥雀都被驚起,整個村子瞬間安靜了下來。
劉春花的動作也頓了下,隨後又用力揮舞兩下示威後才把扁擔往地上一杵,累得有點氣喘。
“像什麼樣!以後這事兒傳出去讓其他人怎麼想我們村?”村長都是以村民們的利益為重的,這麼多年做事情還算是儘職儘責,雖然沈家村是個窮村,但是村裡有什麼事兒找村長都能擺平,他也是很公正的不會有偏向,就事論事。
所以沈家村的村長在村子裡還是非常有威信的,族老們也很看重他。
劉春花冷哼幾聲,不說話。
沈家村的村長和沈大山算是一輩,她年紀更大是長輩,就算他是村長,那也得尊老!
“把事情仔細說來,究竟是為什麼鬨事?”沈村長先問劉春花和沈牛山。
劉春花恨道:“我養的雞鴨羊被這不要臉的坑走了,必須得還給我。剛還打了我一巴掌,這種不孝子孫就該罰他去跪宗祠!”
沈家村的宗祠很少罰人進去跪著,畢竟這是做了多大的錯事對不起列祖列宗啊?要是真進了宗祠,這人這輩子也就完了,所有人都會唾棄他。
這是多大的仇恨竟然要把自己的孫子拉去跪宗祠!
周圍人看向劉春花的視線也有些不善了,這個老婦人真的好歹毒的心啊!
“跪宗祠就有些過分了吧,那雞鴨不是賠給沈若的麼?還簽了賠償書的。”
“是啊,沒想到劉春花心這麼狠,好歹也是血親……”
劉春花聽著周圍人的話,臉色越來越鐵青。
村長道:“那個賠償書是顧秀才寫的,我和族老們都做了見證,一旦成立不能反悔。就算那些雞鴨是你養的,也不能再要回去。”
劉春花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什麼叫不能再要回去?我是他家長輩,他們孝敬我不是應該的麼?!就該把那些雞鴨羊都還我,還要另外補貼我一些!”
可真敢要求,沈若都被氣笑了。
他道:“要不還是先說說沈富貴的事兒吧。”
胡攪蠻纏沒有用,先讓大家知道沈宏一家的真麵目才比較重要。
“村長,沈富貴前天下午溜進我家行偷竊之事,我有人證和物證。”沈若話音剛落,柳杉就帶著二狗和沈欣到了。
不管是要害母羊還是做什麼,隻要進來了被人知道就跑不了一個偷竊罪名,更彆說是在留下證據的情況下!
偷竊可是大罪,在鎮上要是抓到了就得扭送官府的!
在村裡出現這種人也是一個汙點,必須得捂住不能讓彆的村的人知道,不然所有人都知道沈家村出了個小偷了。
“去把沈富貴喊來。”村長道。這個事情可大可小,要是鬨大了就得送去官府,最好就是能夠私了,這樣對村子的影響才能降到最小。
沈富貴到的時候脾氣很差,像是剛醒來,連頭發都是亂的。
村長和族老們見他如此邋遢,眉頭都皺了起來。
“沈若說你前日進他家偷竊,你認是不認?”村長極具壓迫感的問話讓沈富貴瞬間清醒起來。
“不認!我沒有偷東西!”
“騙人,我那天在外麵撿柴火看見你溜進沈若哥哥家裡的!我親眼看見的!”沈欣喊道。
“你個小崽子亂說什麼,前天一整天我都在家裡睡著,我妹子能給我作證!”沈富貴臉不紅氣不喘道。
沈子鶯沒想到事情能鬨這麼大,家裡也待不住了,立刻跟了出來。聽到她哥這麼說,她能怎麼辦,她這幾天都是待在自己屋子裡保養皮膚哪裡能注意到她哥做了什麼,但是她立刻接口:“對,我能作證我哥那天一直在家!”
“我有物證。大家跟我一起回家去看看就知道了。”沈若道。
事實勝於雄辯,回去一看就真相大白了。
沈富貴才不信沈若能有什麼物證:“誰知道是不是你偽造一個我的東西,就這樣也想說是我進去偷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