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要不要吃一點？”
煮泡麵的這位叫做楊順，三十歲上下，據說是大洋對岸某漂亮國什麼巫師學院出身的巫師，之前一直在海外圈子裡活動，算是學的外國的正統，歸國後也屬於沒根基的那類。
楊順的那些“洋把戲”和傳統的佛道巫等玄門手段根本不相容，最後和類似背景的同為歸國人的木子航湊在了一起，兩個中文都帶口音的家夥反而成為了小夥伴。
“不用了。”安虞柚搖搖頭，意思兩個人不用這麼客氣。
但兩人都見識過她的厲害，或者說現在沒有誰沒看過她的剪輯視頻，他們自然不可能表現豪橫。
“睡不著嗎？”木子航決定不吃泡麵了，他本來也要控製身材。
“可以拍攝嗎？”他確認詢問。
“不要緊。”她點點頭。
蹭熱度的機會就在眼前，木子航決心一定要抓住機會，而且大佬脾氣好，確實不介意他拿著自拍杆過來，大佬不吃泡麵，他吃個什麼勁，到時候還怎麼互動。
木子航倒也並不敢期盼冠軍，雖說這也是出道位，但根本上這是玄學靈異相關，他對自己的本事有數。
而且他的理想是繼續當個偶像，隻是他剛剛回國沒什麼根基，需要足夠的曝光度讓更多人能夠看到他，如果有看中了他的綜藝感或者形體樣貌的能給他個機會，他興許就能重新出道，繼續站在舞台上或是活躍在娛樂圈。
為了這個目標，他格外努力，吃多少苦頭都不介意。
相比起來，煮泡麵的楊順是真的餓了，見兩人似乎要到院子裡散散步，他提醒了一句注意時間和溫度，就埋頭吸溜起了麵條。
“哇，今天的月亮是真好。”
一抬頭就是黃澄澄的大圓盤，木子航忍不住感歎了一句，特地轉了鏡頭方向，對著拍攝了一會，給他的粉絲們也一起看看。
【哥哥現在回家了，也不用像之前那樣了】
【是的是的，之前想家偷偷哭真的心疼】
【抱抱航航，我們永遠在這裡！】
【你是我們的星星，永遠愛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直播間多了好多人啊，真的不愧是請神的大佬，C組鐵大腿了】
【這裡柚粉，你們好呀】
【柚柚怎麼還沒睡，十二點了都】
【老婆快和我回房間睡覺覺，被窩已經暖好了】
【疊詞詞，惡心心】
木子航是個情商很高的人，雖然暫時處境不如人意，但他很會調節情緒也很會聊天，知道安虞柚不擅長對著鏡頭表現自己，他便自然地控製局麵引導話題，也不觸碰一些隱私。
和他說話，安虞柚一點沒有感到尷尬，一問一答一來一往，十分自如，沒有那種被迫營業的焦慮感，期間甚至還被木子航分享了許多快樂的事，就是那種仿佛被鼓舞了一般的積極情緒傳遞過來，倒讓她對他這位以偶像為事業的選手了解了不少。
“謝謝你。”安虞柚認真表示。
“不如說讓我謝謝你啦，”木子航笑笑，指了指自己的直播鏡頭，“我原本隻有七八萬粉絲在，大部分都是我的老粉，一直跟著我，結果現在人數已經快二十萬了，都是柚大佬你帶給我的熱度啊。”
“叫我柚柚就好，我們是差不多年紀的人，不用那麼客氣。”
“好的，你也可以叫我子航或者阿航。”
突然，安虞柚停下了腳步，向不遠處的灌木草叢看去。
月光皎潔，但那塊正位於樹蔭和灌木陰影之下，黑乎乎的，也瞧不清究竟有什麼，隻是看她神色略顯嚴肅，木子航也跟著停了下來，還想要護在她的身前。
安虞柚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胳膊，意思他往後站站。
雖然不知道對方怎麼通過的前麵關卡，但在她看來他確實沒有多少玄門道法的本領，一定要說的話，他身上有幾分天生的福源，應是上輩子帶來，同時還有些積攢下的功德，估計是他事業的積極麵和他的一些善舉積累下的，可能正是這份福氣讓他有了算準塔羅的能力。
不過究竟是不是同道，其實眼尖的玄門人士一下就能看出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是不會願意被一個普通人保護著的，不過他的這份關心與好意她收下了。
從她警惕的神色中，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小聲地開口，唯恐驚動了什麼。
“有、有什麼嗎？”
“真是個好月圓啊。”
安虞柚突然歎了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
【我感覺要出事了，趕快把我睡著的舍友拉起來】
【笑死，不知道該說你是忠粉還是黑粉了】
【草叢裡好像有東西】
彈幕還在胡亂猜測，突然一個不大的黑影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
很快，它呲溜一下就到達了月光下，原本的前肢竟然立了起來，仿佛是人類一般的，就這麼在那裡曬著月光。
“這……”木子航嚇了一跳，好半晌才說出後半句，“這是黃鼠狼嗎？額，我怎麼感覺……”
【好像人啊】
【這個神態這個姿勢】
【好像曬太陽的老大爺（你）】
【不是說建國以後不能成精嗎……】
【這都什麼時候了？】
安虞柚倏地歎了一聲。
“柚、柚大佬，不然我們回去吧，好、好奇怪啊……”
話音剛落，那黃鼠狼竟然直直地看向木子航，一雙黑乎乎的小眼珠裡竟然流露出幾分人性化的情感，那情緒竟還十分複雜，有不舍、有惱怒、有激動……
木子航忍不住往安虞柚的身後躲了躲，他不敢強撐了，那種自己好像被盯上了的不安讓他渾身發抖。
【看這一米八的小夥子，抖成篩子了都】
【彆說他，我也怕好不好】
【屬實恐怖穀效應，太通人性了，跟著開始發抖】
【已經縮進了被窩裡麵】
【這個時間點，午夜時分……太不吉利了草】
“它……它怎麼了？”木子航顫抖著詢問。
“這黃鼠狼已經成精了。”安虞柚話音落下，木子航直抽了個冷子，涼氣入喉，但不敢吭聲，甚至不敢咳嗽。
這一瞬間，彈幕也少了許多，不少木子航的忠粉小妹妹已經捂上了眼睛——
但從手指的縫縫裡偷窺著直播間。
直播間的人數悄然上漲著。
“有六百年了吧？”她問道。
木子航一愣，剛想說“我也不知道啊”就看見月光下的黃鼠狼竟對著他們的方向點了點頭，他差點當場嚇到厥過去。
黃鼠狼原是黃褐色皮子的，說土色也差不多，但月光似水，若銀色的綢緞一般，竟然好像在它的身上披了件衣服，有那麼一瞬間，它好像真就是個披上了袍子的小人，尤其是那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真就成了人。
木子航隻覺得自己牙齒都在打顫，可比白天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飛僵還嚇人了許多，畢竟白天是和一群人一道躲在了安全的地方，雖然有陰冷之氣，但人多也衝散了恐懼。
這會兒可不一樣，大晚上的黑燈瞎火，就頭頂的月亮照明，四處不見亮燈，也就他們身後的住宅還有幾個房間開著燈，估計是還沒睡，到處安安靜靜，沒有人煙，偶爾風吹過樹木沙沙作響，直叫人心裡發毛。
“精怪有所成，很不容易啊。”她看向木子航，“你了解嗎？”
“什麼？”木子航一愣，“動物成精嗎？我，我不懂的。”
【彆嚇孩子了，看孩子臉都白了，一個勁兒抖啊抖】
【我相信他是愛豆了，這個抖動頻率，跳舞一定很厲害】
【你最好是在說唱跳】
【哥哥，彆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知道，柚柚要給我們科普了是不是】
【已經翻開筆記本】
【這就打開文檔，準備同步記錄】
動物修煉不易，以三為一間隔，即三百年一突破，有入門、小成、化形、定性一說。*
其中又有五大仙家，在北方非常流行，更是供奉為家仙，有專門的神婆請仙，分彆是狐黃白柳灰，全稱便是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
木子航點點頭，表示自己好像知道這個。
安虞柚這才重新看向那還在曬月亮積攢力量的黃鼠狼，或者說黃仙。
“你是為討封而來？”
那黃仙再度點了點頭，對著安虞柚倒顯得十分恭敬，分外乖巧，但目光始終不移木子航，於是她也明白了。
“你選中了他？”她指了指木子航。
黃仙依然肯定地點頭。
安虞柚還沒說什麼，彈幕已經炸開鍋了。
【完了完了……】
【死局啊小夥子】
【好慘，真的好慘】
【快請柚柚大神救你】
【怎麼了？？？我們哥哥怎麼了？】
【你們為什麼不說話啊，不要謎語人啊！】
【什麼是討封？】
“那什麼……‘討封’是指？”木子航滿臉迷茫。
安虞柚看向他，不由沉默了片刻，隨即給這個幸運又不幸的小夥伴講解。
黃皮子討封，指的是黃鼠狼在小成達到瓶頸、即將化形之前，需要等待一時機，等望月的月圓之夜向過路人詢問自己“像什麼”，若得到一句“像人”，那就順利突破化為人形，達到化形境界，但若是沒有，則三百年修為白廢。
但這對被詢問之人並無好處。
被問之人若是回答“像人”，黃鼠狼順利過了瓶頸晉升了，但被問之人是人非神，隻有大功德的高位神仙才能為小仙請封，賜仙家機緣，一個普通人封了個“家仙”，讓動物化人，自身氣運必定大損，此後生路坎坷，至少要折壽數載，保不齊還葬送了子孫氣數。
“……等於是賭上了自己，折了自己的運和命，助了黃仙，這事一般人不能乾。”安虞柚沒有因為黃仙在場就故意隱瞞，言辭十分直白。
“那若是回答不像人呢？”木子航下意識問道，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什麼，聲音更輕了幾分。
“那黃鼠狼三百年修為白廢，必定忌恨在心。大怒之下當場暴起十分常見。”
人至多才活百年，普通動物命數本就短於人許多，五家仙卻能辛勤修煉，以動物之身成就精怪本事，愣是活到幾百歲，功力當然非比尋常。
人若能活上三百年，也就成了人精了。
聞言，木子航差點腿軟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