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元洲在寺外靜靜拜了拜,與司若塵一同看過壁畫,在當地人開的一家小店解決了午飯問題。
看過傍晚的日落,他們重新回大本營,為次日的登山做準備。第一座選定的山峰是薑桑拉姆峰,海拔六千多米,坡度小,氣候穩定,很少雪崩,對攀爬愛好者非常友好,適合初學者。
這裡有很多登山團,還有本地教練組團帶遊客登山,司元洲經過一番交涉,帶司若塵加入了一個登山團。
團裡都是登山愛好者,職業各異,有企業家、演員、畫家、退役運動員等。教練是當地人,身材高大,膚色黝黑,經驗豐富,可以應對攀登過程中遇到的各種難題。
近期天氣晴朗,附近也沒有陰雲,天氣預報未來幾天都是晴,非常適合登山。
兩人帶齊裝備,認真聽教練講注意事項,做好充分的準備後,與隊員一同上山。
整個登山團一共八人,司若塵是其中年紀最小的,大家都對他有些關照,轉而發現司若塵比他們還穩,臉不紅氣不喘,晃都不晃一下,漸漸沉默。
薑桑拉姆峰上有兩個營地,分彆是C1和C2,登山隊到達C1營地之後,休整一晚,第二天再去C2營地,最後才去爬頂峰。
兩段休息過程也充分給人調節的餘地,司若塵很適應,司元洲狀態也還不錯,就是消耗了一些體力,看起來有些疲憊。
準備登頂那天,司若塵提議:“你可以留在C2營地,最後的500米有些陡。”
“你讓我停在這裡?”司元洲反而詫異。
“我們下次可以繼續爬,你在這裡多休息一會,彆生病了。”司若塵擔心司元洲會感冒,山上太冷,爬山又太消耗體力,這種狀態很容易生病。
“我還沒有虛到那種程度。”司元洲從來不是一個肯在這種時候放棄的人。
“我明天再陪你登頂一次。”司若塵繼續勸。
C2營地還駐留著其他登山隊的成員,司元洲並不是一個人留在這裡,司若塵希望他在這裡補充體力。
“一起上去,一起下來。”司元洲顯出非同一般的固執,最終司若塵答應下來,就算司元洲爬不動了,他還可以拎著人下來。
同隊成員看他們倆鬨脾氣都忍不住笑了。
“司總還要兒子哄啊。”
“連小孩的話都不聽。”
“他也是為了你好,大不了你們休息兩天,並入其他登山隊,再往上爬也是一樣的。”
“喜歡爬山的話,以後常來啊。”
“薑桑拉姆峰就是入門級的山,這邊還有好多座雪山,你們父子倆慢慢爬,總能爬完的。”
“我現在還有體力,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能和大家一起上去就一起上,不需要他特意留下來陪我。”司元洲和他們說笑幾句,有些悵然。
“……”司若塵看了他一眼。
司元洲忽然就笑了,他還是第一次從司若塵眼中看到這種明顯的無奈情緒。
一種拿你沒辦法,但隻好縱容的情緒。
這種前所未有的溫暖讓他略有些遲鈍麻木的身體又恢複了力氣。
他確信無誤,從司若塵這裡得到了回饋。心中轉而生出一種更深的悲切,最終平複下來,化為一定要登上山頂的執著。
全隊準備好之後,他們再度踏上征程。
淩晨從C2營地出發,踏上通向頂峰的路。
天氣仍然晴好,白天的時候被太陽曬得發燙,日落之後,氣溫又冷得可怕。
在教練的帶領下,他們平安經過冰川、裂穀,種種潛藏著危險的冰川地帶,最終在日落之前登上山頂。
任何人在爬到一座頂峰時,心中都會升起無限成就感,即使這座山不是最高的珠峰,但它仍然是一座海拔六千米以上的雪山,是當地人心中的“智慧女神”。
這裡冰雪堆砌,煙雲層疊,而峰頂的日落更讓人目眩神迷,冰川在映照下變成金粉色,像流霞,瑰麗明燦。
拍過照之後,教練又拍了全隊合照,最後幫司若塵、司元洲拍了兩人的單獨合照。
雖然他們仍然戴著護目鏡,帽子,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難以辯彆是本人。
但疲憊之後,兩人不像以往那樣還有種難以逾越的距離感,互相靠在一起,誰都沒有說話。
短暫休整過後,他們原路返回。
先退回C2營地,再繼續走回程。
司若塵見司元洲有些體力消耗過度,想幫他分擔一點重量,但被司元洲拒絕了。
他們平安達到C2營地,在這裡紮帳篷休息。
體力消耗之後困意會加劇,做好保溫措施,補充食物之後,如果狀態沒有異常,可以休息一晚上,養回體力後第二天一次性下山。
當晚,司若塵休息過後,起身檢查司元洲的狀態,在這種地方他不會睡太久,時刻保持警覺。
司元洲有些低燒,司若塵用燃料爐熱了一點礦泉水,將他叫醒,讓他吃了感冒藥再睡。
“你睡一會吧,我看著。”司元洲雖然覺得司若塵精神不錯,但也希望孩子能休息好。
司若塵搖頭,忽然感受到了地上的震動。
“是不是地震了?”他神色一凜。
“若塵……”司元洲迅速收拾好周圍的東西,從睡袋裡出來。
司若塵和教練溝通,立刻叫醒剩下的隊員。
“發生地震了,可能會雪崩,大家把不必要的行李丟掉,做好逃生準備。”
在登山之前,都做過應急訓練,即使遇到危險的狀況,也要最大限度留存生機,努力活著。
他們用無線電發了求救信號,等待著某一刻會突然到來的雪崩,當然,也可能並不會影響到這片精心挑選出來、比較安全的區域。
隨著山體的再度震動,岩石和積雪轟隆隆下墜,夜晚太黑,難以辨彆方向。司若塵隻能勉強感知,選了衝擊力最小的一個方向,拉著司元洲向那邊跑。
在積雪將他們淹沒的時候,司若塵被司元洲護在懷裡,覆蓋住口鼻,避免將雪吞下,再等待雪平靜下來的那一刻。
等一切平複下來,司若塵將周圍挖出一片空洞,供他們自由活動。他突然聞到了一點血腥味。
“你還醒著嗎?”他問。
“醒著。”司元洲後背被石頭撞到了,腿應該骨折了一條,說話有些費勁:“你爬到雪麵上去,等待救援。”
既然無線電信號發射出去,救援應該很快會到。但山體發生地震,山下的情況誰也說不準。
即使司元洲在上山之前聯係過救援人員,確保遇險後會有人來救,但也不敢在地震發生之後,有絕對能活下去的信心。
他從未如此後悔過,要同意司若塵來爬雪山。如果他強行遏止,司若塵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你的傷怎麼樣?”司若塵伸手去檢查,摸到了司元洲背後的傷口,他的後背被石頭撞傷,有明顯的出血痕跡。
在危險來臨時,是司元洲死死將司若塵護在懷裡,擋住了岩石和隨之而來的衝擊力。
“你不用管我,先爬上去。”司元洲推開他的手。
雖然他們在這個臨時雪洞裡短暫交流,但早晚會耗光氧氣死在這裡,如果司若塵現在出去,以他的體能和求生能力,或許可以等到救援。
“彆說話。”司若塵先幫司元洲止住後背上的血,在雪崩來臨的時候,用不上的裝備都丟了,藥還留著。
緊急止血貼加點穴,瞬間門止住了血,司若塵摸到有些變形的腿,重新正骨,再用半截登山杖固定。
“等著,不會有事的。”司若塵寬慰道。
他確實並不害怕,隻要他沒受傷,就能將司元洲帶出去。
司若塵先往上挖出一條通向雪麵的路,出來之後判斷周圍情況,發現暫時穩定,才將司元洲半背半抱帶出來。
“……你為什麼會這些?”司元洲忽然問。
即使司若塵可以學會劍術,學會高爾夫,學會射箭,在輔導老師教導下考出高分……那些技能都是可以學到的,司若塵確實表現出了驚人的學習天分,還有從不懈怠的努力。
但司若塵不應該會這種奇異的點穴方法,還有正骨。在點穴的那瞬間門,司元洲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一種難以形容的、但客觀存在的“氣”。
這好像並不是自學成才能解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