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親沒有辦法庇護她一整段人生,她就要自己學會成長。
畢竟夢裡那個世界,他和她一樣,自己都還是個半大小子,更沒學會怎麼去當父親。
那個陌生的時空,夏驚蟬也是自己學著長大,一步一步完成看似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拯救彆人。
也救贖自己。
走出電視台大廳,外麵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C城多雨,現在又正值深秋。
夏驚蟬去值班室接了一柄傘,出來時,見到不少同事站在屋簷下興奮地說著什麼。
她走出去才看到,黑色賓利車停在電視台大樓前。
許青空撐著一柄黑傘,站在車前,耐心地等待著。
他身形一如既往地挺拔修長,細碎的劉海掩著眉宇。
臉部線條比之於年輕時的他,更顯硬朗,隻是那雙眸子,清澈明朗,一如少年時。
看到他,夏驚蟬的心臟仍舊會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僅僅因為他是她的偶像,更因為…那場夢。
夢裡他們是無話不談的摯友、也是親密無間的戀人…
夏驚蟬並不認為許青空是來找她的,可能是電視台又將他請過來做回訪之類的工作。
她想在他沒看到自己的時候,用雨傘遮了臉,匆匆離開。
即便她改掉了討好彆人的臭毛病,但社恐i人的屬性,是“本性難移”,夏驚蟬跟他在現實中是半熟不熟的關係,打招呼也是讓人尷尬的一件事。
夏驚蟬撐了傘,擋著身子匆匆離開。
然而,經過他身邊時,許青空忽然開口道:“不認識我了嗎?”
少女驀地頓住了腳步,抬起傘簷,偷偷瞥了他一眼。
他眸光深摯地凝望著她,顯然這句話也是對她說的。
“許…許叔叔,哦不!我是說…許先生。”
夏驚蟬真想打自己嘴巴,叫什麼許叔叔,他跟她很熟嗎!
就算爸爸和他認識…人家現在是公眾人物,她這樣子有點故意攀關係的感覺。
本來許青空想邀請她一起吃飯,但那一聲“許叔叔”叫出來,讓他有點遲疑了。
她…
她不記得曾經發生的一切了嗎?
還是眼前的她,並不是他跨越無數個平行宇宙,千辛萬苦所要尋找的那個人。
許青空想直接問她,問她還記不記得他們曾經白頭偕老的約定。
可他...不敢。
夏驚蟬對他禮貌地點了點頭,撐著傘,轉身離開。
許青空望著她的背影,袖下的手微微握了握拳,指骨隱隱泛白…
他用了十幾年的時光,耗費了無數心血,在一個無比偶然的契機之下,找到了空間穿越的秘密。
她根本不是來自未來,她是來自另一個時空。
所有人都當他瘋了,都不相信她的存在,隻有許青空執迷不悟,在家裡貼滿她的畫像,一天一天,反複地繪著她的容貌。
他忘了她的名字,他挨個問了好多人,之前總被他掛在嘴邊的那個名字,肖屹說叫夏悲慘,林照野糾正——夏貂蟬。
不對,都不對。
許青空將她名字的同聲字密密麻麻寫滿了牆,進行著數以萬次的排列組合。
終於,直到“夏驚蟬”三個字出現時,他的心,塵埃落定。
他沒有瘋,她真的來過!
為了不遺忘,他拒絕吃/精神類藥物,寧可長夜失眠直到天亮…
他堅信她曾經來過,堅信這個世界都錯了…
需要怎樣強大的信念,才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全世界。
有很長一段時間,許青空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真正的瘋子。
找到她的信念,支撐著他最後的一絲理智,他自學平行時空理論,鑽研量子力學和多維宇宙,他做著在所有人看來幾乎就是笑話的實驗。
拿著那個筆記本,一次又一次割破自己的手,讓鮮血滴落在紙頁間。
現在,他來到了這裡,站在了她麵前。
是的,他證明他們都錯了,平行時空真的存在,他重新見到了分彆多年的愛人。
她是那樣年輕,和當年的她彆無二致。
可是他呢,他卻已經不是當年的天才學神許青空了。
這麼多年的身體和心智的磋磨…
現在的他是個什麼怪物,許青空自己也不知道。
他眼睜睜看著女孩的身影逐漸遠去,在大雨中。
他沒有挽留的勇氣。
古人說,近鄉情更怯。
他無數次幻想過重逢的場景,極致的浪漫,緊緊的相擁,還是難舍難分的親吻…
不,都不是。
許青空隻想痛哭。
他袖子下的手顫抖著,平靜的麵龐之下,情潮翻湧。
眼睜睜看著她走遠。
忽然,女孩腳步停住了,她撐著小碎花傘,緩緩轉過身,望向許青空:“許先生,您來電視台,是有什麼事兒L嗎?”
許青空壓著嗓音裡的顫抖:“怎麼了?”
“如果等下沒有安排的話。”
小姑娘手指甲緊緊扣進掌心肉裡,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小心翼翼說,“我可不可以…請您吃個飯。”
哪怕,隻是一場夢。
她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