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霧十分平靜:“你已經第六次經過這裡了。”
圖照:“?”
他瞪大了眼睛:“那你一開始為什麼不說啊?”
沈霧理所當然:“因為我想看看是單純地出不去,還是會有些彆的情況…你已經第七次經過這棵樹了。”
他示意圖照:“學長,掉頭回去吧。”
“…回吳漫漫家嗎?”
“嗯。”
“那我們用什麼借口繼續投宿啊?”
沈霧沒有第一時間答話,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在出去的路上耗費了太長時間,回去的路好像格外得快。似乎圖照才問出來沒多久,他們就穿過了那條爛路,抵達了吳漫漫家門口。沈霧在圖照解鎖後下車,沒有戴上眼罩,還用左手脫掉了自己的黑色手套。
沈霧溫聲:“不需要借口。”
吳漫漫的父母走出來,圖照親眼看著沈霧的右眼不過一秒就變成了亮金色的豎瞳,虹膜的上半部分還隱隱透著點紅光。
他的語氣好像也在那短短的一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人:“直接動手。”
吳漫漫的父親還沒說出一個音節,沈綏淵就直接閃身在了他麵前,右手穿透了他的身軀。
但想象中的血腥場麵沒發生半點,沈綏淵這一擊就像是打在了空氣上,吳漫漫的父親化作一縷煙,消散了。
“果然。”
沈霧冷靜道:“哥哥,都是空殼。”
“真就很令人不爽了啊。”沈綏淵低喃:“等了那麼久,告訴我隻是畫餅充饑。”
沈霧的左眼也亮起金色的豎瞳,圖照在旁側看著,微張嘴巴,握緊了車門。
壓迫感。
無窮無儘的危險感就像是無數的利刃懸在了腦袋頂上,沈霧那張任誰來都要叫絕的臉明明除了眼睛再無變化,可就是給人一種他不是“沈霧”的錯亂感。
他嘴角噙著的笑若有若無,配上銳利冰冷的眼瞳,帶著濃濃的血腥氣。僅僅是這個範圍,圖照就覺得窒息。
……沈霧的異能,拋開等級來說,本身到底有多強才能做到這一點?
沈綏淵又將吳漫漫的母親劈掉:“這個也是空的。”
沈霧腦海裡思緒千轉百回:“哥哥,去找吳漫漫。”
“吳漫漫身上的味道和他們一樣。”
話是這麼說的,沈綏淵還是在沈霧話音落下時就抬腳朝圖照走去。
圖照頓了下,沈霧也頓了下。因為沈綏淵把身體控製權交給了他。隻是身體的異化沒有那麼快褪去,所以沈霧看上去還是帶著些邪妄,但剛剛能壓死人的感覺到底還是消失了。
“學長。”沈霧上車:“我們去找吳漫漫。”
圖照愣著:“啊、好、好的。”
他開出了幾裡地,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沈霧看他一眼:“這裡我們所看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跟圖照簡單解釋了一下病變區原理:“……現在就是不知道這究竟是吳漫漫的記憶,還是彆人的了。但就算是彆人,也肯定和吳漫漫息息相關。”
沈霧有一瞬間是想到了赤娘子。
但赤娘子隻是個神像。目前應該也沒有死物變成感染種的例子吧?
車開到範竟家時,沈霧外表的異化已經完全褪去。畢竟沈綏淵出來的時間不到半分鐘。
沈霧將嗅覺讓給沈綏淵,試圖讓沈綏淵通過味道去分辨,但結局是——
“寶貝,你試想一下你周圍擺滿充斥著紅燒牛肉香味的道具菜,但隻有一碟是真的,你靠閉著眼睛能找到?”
倒也是。
氣味多了,多少對沈綏淵有乾擾。
不過既然找不到,那就直接殺進去好了。反正都是假的。
沈霧的手才放到車門把手上,圖照就遲疑著問:“霧啊,我有個問題。”
他滿臉疑惑:“你說這些人都是假的,那整個巷子灣的人都是假的嗎?如果是,他們去哪了?都…死了嗎?”
沈霧稍頓。
在尛尛的幻境中,並沒有出現原本在那個區域的所有人都死掉的場麵。甚至大多數是感染了X病毒變成感染種。
沈霧又看了圖照一眼。圖照呃了聲:“怎麼了?”
“沒事。”沈霧淺淺一笑:“學長你沒有異能,留在車裡等我吧。”
他不想再耗下去了,不如速戰速決。
左右這個病變區的關鍵就是婚禮,把和這場婚禮有關的空殼都給敲了,要還不行,就讓哥哥放火燒巷子灣。
沈霧徑直下車,在往範竟家大門口走時,雙眼瞬間就變成了金色的豎瞳,一雙手的顏色也逐漸轉變。
沈綏淵舔了舔自己的鯊齒,直接右手一拳轟開了厚重的大門。
圖照看得眼皮子跳了跳。
彆墅內的所有人反應也很符合常規,先是燈亮起,然後匆匆的下樓聲,沈綏淵掃了眼還擺在正堂的“赤娘子”,左眼被沈霧搶占:“哥哥,先砸了那個!”
沈綏淵連確定都沒問,在吳漫漫驚恐的一聲“沈哥?!”中,直接捏爆了大概一個可樂瓶那麼高的赤娘子神像。
於是在刹那間,風雲驟變。
那縈繞在沈綏淵腦海裡的香氣消散,隻剩下了空蕩的感覺。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縷煙,如同被大風粉碎的沙盤般消散。
但與此同時,一聲古鐘碰撞的聲音“咣”的一下響起,像是直接在沈霧的大腦裡敲了一樣,讓沈霧和沈綏淵同時失去意識。
沈霧再醒來時,就嗅到很淡卻雅致的木調香。他覺得全身很重,好像壓著什麼,無法動彈。
沈霧張了張嘴,呼吸都十分滯澀,似乎氣管裡塞滿了棉花。
“……還要拜赤娘子嗎?”
很熟悉的女聲。沈霧皺了皺眉,想動,但根本動不了。
他似乎被什麼牢牢束縛住了,連一根手指都無法蜷縮。
“這是習俗,當然要拜。”
是另一個女聲,沈霧還是覺得很熟悉。
最先開口的那個聲音要年輕很多:“我和他又沒有愛情。拜了,你們也不怕赤娘子發怒。”
“漫漫,說什麼傻話呢。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迷信?”
老一點的聲音笑嗔:“再說愛情這東西,處久了不就來了嗎?”
“那不能讓我們再處處嗎?我不想結婚…我在便利店做得挺好的。”
“便利店那一個月才幾個錢啊?人家範竟家裡有錢,又願意為你花錢。現在局勢這麼亂,你早點結婚,安穩下來,不好嗎?”
“…隨你吧。反正我做不了主。”
空氣安靜下來,沈霧聽見有走遠的腳步聲,大概是其中一個人離開了。
許久後,他感覺好像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覆上自己的臉,他聽見熟悉的女聲低喃,但卻不是帶著憂愁,而是一種無情的冰冷,像是毒蛇在吐蛇信子:“漫漫,你放心,你不會嫁給他的。因為這是我們的約定。”
她用吳漫漫的聲音輕笑:“以後你的婚嫁自由。”
在她說出這話時,沈霧心底沒由來的升起無儘的悲傷與絕望,那種情緒就像是一把剪刀,將他的靈魂連同全身的骨肉一塊剪得粉碎。
“……沈霧。”
“沈霧。”
“沈霧!”
沈霧睜開眼時,揉著自己不是一般痛的腦袋,深深呼吸了兩口,皺著眉對上圖照驚慌恐懼的視線,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剛剛是個夢。
雖然他在那個夢裡沒受到什麼驚嚇,也沒遇到什麼讓他格外恐懼的事,但沈霧就是呼出了口氣,按了按自己的額角。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沈霧都想閉上眼睛再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才能緩過來。
“我、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圖照的聲音是沈霧從沒聽過的慌亂,沈霧又按了一下自己的額角,終於注意到他們現在在朝不知道什麼地方而去:“發生什麼了?”
像是要告訴沈霧他們現在的處境,沈霧這話剛問出口,圖照都還沒回答,沈霧那邊的窗戶就忽然被什麼東西重重拍了一下,巨響響起的那一霎,沈霧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整個人都因為驚嚇而狠顫了一下。
可沈綏淵卻並沒有出現。
沈霧不可置信地閉了閉右眼,確定自己還有右眼的視角,再看看自己毫無變化的右手,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哥哥……?”
沈霧在腦海裡喊著,卻沒有得到回應,他不敢相信地又連連喊了好幾遍,卻如石沉大海。
圖照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口,回答沈霧的那個問題:“我還想問你怎麼回事呢…你進去後乾了什麼,那些房子啊什麼的全不見了!然後我就看見你昏倒在地上,地麵還冒出了好多模樣可怖的怪物…哦應該是感染種吧。反正特彆可怕!我就趕忙下車把你撈回來,但你一直沒醒……”
沈霧有點聽不進去。
圖照猛地一個急轉彎:“沈霧!你看見沒!”
還沒得到沈霧回答的圖照又抽空看了眼沈霧,就見沈霧像是瘋魔了般,左手緊緊攥著右手手腕,抿著唇,神情帶著恐慌,卻也暗藏著冷戾。
圖照一頓,有點遲疑:“……沈霧?”
沈霧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起了眼眸。他那雙漆黑的眼瞳沉靜而銳利:“學長,好好開車。”
圖照握緊方向盤,下一句問話還沒出口,就見沈霧從褲兜裡摸出了折疊刀。他左手握緊了打開的折疊刀,猛地朝自己刺下!
圖照的驚呼卡在嗓子眼裡,在要出來的那一瞬間又被沈霧逼回去。
因為沈霧的右手在刀尖要刺到自己的左眼的那一刻就一把攥住了自己的左手,他的右眼重新浮現出金色豎瞳,一聲微不可聞的低喃也從他的唇齒之間流出。
“寶貝兒,你可真是……”
沈綏淵語氣中含著幾分切齒,明顯是動了怒,但在感覺到自己手裡攥著的手腕在輕顫時,最終化作了一聲歎息。
他鬆開左手手腕,再摸摸自己左臉,逐漸變成黑色指甲的指腹輕輕撚過左眼的眼皮,動作無比輕柔小心,連語氣也緩了不知道多少倍:“彆怕,我在的。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