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綏淵稍眯眼,掃了眼那些之前站在花轎旁邊、現在圍上來了的“人”,摸出了口袋裡的折疊小刀。
這些“人”的招式雖然很奇怪,但沈綏淵也沒做過係統的格鬥訓練,大家都是亂拳,沒什麼區彆。
隻是沈綏淵找準時機反手握著刀一劃,結局卻是小刀崩了刃,被他砍過的“人”毫發無損。
他金色的豎瞳閃過一抹冷光,察覺到背後有勁風襲來,果斷折腰一躲,躲過了一記鎖喉的同時,也是一踮腳從剛被打散現在卻又湧上來的包圍圈中魚躍而出。
沈綏淵輕巧落地,果斷地用小刀淺淺地劃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心。黑紅色的血流出來,沈綏淵一甩,血珠直直地衝著這些“人”而去,速度快得讓它們來不及反應,在沾上血珠的那一瞬間就像是被潑了硫酸一樣,身上出現了化掉的血洞,但這並沒有影響到它們的攻擊。
沈綏淵微皺眉。
有點棘手啊。
這些感染種比之前遇到過的大部分都要強。看樣子這個病變區比之前的強悍啊。
沈綏淵一邊閃身躲了感染種的攻擊,同時還沒控製還沒自愈的傷口凝出一把短短的血刃揮刀逼退其他圍上來的感染種;一邊把情況簡潔明了地跟沈霧說了:“想個辦法。”
這些感染種已經擁有智慧,知道沈綏淵的血對它們傷害頗大,所以它們都想避其鋒芒。
沈霧沉吟不過半秒:“哥哥,那你就遂他們的意,上那個轎子。”
他特意沒說花轎,免得沈綏淵炸毛。
沈綏淵掃了眼那頂大紅的,甚至還帶金色流蘇和金色花紋的轎子,輕嘖了聲。
不過最後,沈綏淵還是卸了招,手裡的血刃也化作了一灘血,流回了還沒愈合的傷口裡。
那些感染種湧上來,要攥住他的手臂把他擰送進花轎,被沈綏淵冷冷一句“我自己來”,給喊了停。
確實擁有智慧,還能溝通。
沈綏淵撩起簾子坐進去,不遠處的車子發出了一聲喇叭聲。沈綏淵撩簾子看了眼,稍揚聲音,學著沈霧的語調:“學長,你在這等著吧。”
圖照探出頭:“我要不和你……”
他才出聲,那邊的感染種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唰地一下就出現在了圖照眼前,僵硬地彎著腰,臉幾乎都要貼在圖照的臉上:“新娘子請上轎。”
圖照:“……?”
那邊也聽見了的沈綏淵挑了下眉。
原來是無差彆對待。
圖照渾身僵硬地彆過頭看了沈綏淵一眼,就聽沈綏淵悠悠道:“學長,那一起吧。”
反正他打不過,圖照不一起,就自己想辦法吧。
好在這轎子挺寬敞,圖照顫巍巍地走進來後,坐倒是坐得下,隻是兩個大男人,多少是會有那麼一點逼仄。
尤其沈綏淵睨著圖照,不需要他多說,圖照就很懂地貼著內部的另一端瑟瑟發抖地坐著,儘量不讓自己碰到沈綏淵的一片衣角。
起轎時,沈綏淵若有所思地收回打量圖照的視線,在腦海裡跟沈霧說:“他有點不太對勁。”
沈霧啊了聲,重新控製了左眼,悄悄看了看圖照:“有嗎?沒有呀。”
沈霧認真問:“哥哥,是不是你嚇到學長了?”
沈綏淵隻覺好大一口鍋扣了下來:“?我什麼也沒乾。”
沈霧對他這話多少是有點不信的。
這轎子走得平穩,沈綏淵用指甲撩了撩旁側的簾子,注意到是上山的路,且離他嗅到的香氣越來越近,不免喉結稍動。
餓了。
很餓。
本來是想消耗一下自己的血,然後用這幾個感染種補充補充,勉強可以2-1=1一下,結果打不過……沈綏淵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再一次試圖和沈霧打商量:“寶貝,我們多鍛煉鍛煉好麼?”
他的異能確實有一個能力是可以強化自身的力量,但就像是一根筷子承受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他這根“筷子”也是如此。不鍛煉的話,就算強化也有上限。
沈霧支支吾吾:“可是…我覺得這樣挺好看的……不想有肌肉。”
沈綏淵不是很能理解:“你上回不是還說看電影一個演員的八塊腹肌好帥麼?”
“那是長在彆人身上啊。”沈霧小聲:“我不想它出現在我身上。”
這要是換了彆人,肯定要問一句為什麼,但沈綏淵聽沈霧這麼說,就明白了沈霧的意思。
主人格在涉及一些話題時,會出現很明顯的抵觸。比如“力量”這種話題,他不願意自己手握力量,不願意成為可以幫助人的存在,他更喜歡當躲在後麵的那一個。
用沈霧的話來說就是,如果現在這個末世是一場遊戲,那麼他更想當等待遊戲打出結局的NPC,而不是掌握著自己命運的玩家。
沈綏淵在心裡無奈地歎了口氣,還沒說什麼,就聽沈霧又忽然喟歎了句:“好漂亮。”
沈綏淵凝神去看,隻見山路忽然了發生變化。不知道哪來的紅色燈籠從旁側漂浮出來,一盞盞的,形成了一片燈海,點亮了整座山。
這紅色燈籠做工並不劣質,相反可以說是十分精巧,木架子的宮燈,墜著大紅的流蘇,畫屏在其中也不簡陋,有鴛鴦、喜鵲、合歡,畫工十分精美,放到現在,隨便一盞都能供在博物館裡。
紅燈籠和漆黑的夜配上,聽著好似很可怖,但這場景其實真的很美,成片的光直接驅散了這份詭譎,隻餘下了明亮和一層朦朧的紗衣,甚至能夠讓人遺忘自己現在在病變區。
沈霧也將這一幕收在眼底,他靜靜地看著:“要是從遠處看,肯定更漂亮。”
沈綏淵低聲:“喜歡?”
沈霧說不上來:“一句感慨而已。”
轎子外唱起咿咿呀呀的戲曲,沈霧豎著耳朵聽了聽,是這邊的方言不說,還是村裡的土話,他不是很聽得懂,就大概聽懂了兩句:“什麼我與郎君情意深,願赤娘娘保圓滿。”
沈綏淵揚眉:“跟神像撒謊?”
“應該是習俗流程…但也的確算是謊言。”沈霧想起那個夢:“哥哥,你捏碎赤娘子神像時,夢到了嗎?”
沈綏淵:“什麼?”
沈霧稍怔:“你沒夢到?”
他把那個夢簡單說了,沈綏淵也停了下:“我沒有夢到,我就是暈了一下。”
沈霧垂垂眼。
他們是一個靈魂啊,為什麼他夢到了,沈綏淵卻沒有夢到?
轎子最後在半山腰的一個小神龕前停了下來。外頭的“人”喊著:“新娘子請下轎。”
沈綏淵便和一直在轎中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圖照一前一後出來。
神龕供奉的是赤娘子,這個比他們在之前那層“假象”中看到的其實要精美很多,也要大很多,大概有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那麼大,卻也有些殘破。之前沈綏淵捏碎了的那個,是木頭做的,很輕,就像是一個鬨著玩的擺件,也沒繪色。
而這一個赤娘子神像,看不出什麼材質,反正繪了色,哪怕大概是因為風霜有些褪色,還有點缺角,也依舊可以看出雕刻的人功底有多麼卓越。
赤娘子麵前還放著連著神龕的一卷契書一樣的東西,沈綏淵看了,字不認識。沈霧也看了,很巧,他也不認識。
主要是古代的文體,和現在的文體差異不是一般的大,沈霧最多也就能辨認出其中幾個零碎的字,根本沒用。
感染種示意了一下他們麵前那個不知道是刻意打造出來的,還是真的被人跪得成了一個可以嵌合跪姿的金屬蒲團:“跪——”
沈綏淵沒動,圖照眼皮子跳了跳,試探著插了個隊,跪了下去,沈綏淵也沒攔他。
沈霧想了想,也想看看這究竟要做什麼,所以也沒讓沈綏淵出手。
感染種又道:“請新娘子念誓詞,簽契約。”
圖照一臉懵:“什麼誓詞?”
感染種麵無表情地睨著他:“新娘子,下周你就要嫁進範家了,你這麼不上心,赤娘娘是沒法保佑你闔家圓滿的。”
範家!
沈霧眼睛亮了一下:“哥哥,這還是跟吳漫漫那場婚禮有關!”
那麼他的猜測就是對的了!
圖照也是個聰明的,聽到範家,瞬間就想到了他們參加的那場婚禮,於是試著背了在婚禮上聽到的誓詞,感染種果然沒再說什麼,隻是遞上了一根針。
圖照:“???”
這又是啥?!
“請新娘子刺破手指,在契書上寫下自己與新郎的名字。”
“彆寫。”沈霧在圖照要接過針的時候及時出聲:“學長,過來。”
圖照立馬就起身,慌忙站到了沈霧身邊。
下一秒,沈綏淵就直接出手。這一次他不是衝著這些感染種而去,而是那座神像。
他動手速度太快,不過那些感染種確實也反應了過來,但在要攔的時候,沈綏淵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剛剛被劃破的傷口飛濺出血液,直接阻擋了它們。
沈綏淵的右手一拳朝神像轟過去,但想象中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因為赤娘子現出了“真身”,那張色彩鮮豔的臉驟然貼近沈霧,沈綏淵和彩色的眼瞳對上視線的刹那,感覺自己就像是掉入了萬花筒裡。
然後沈綏淵就被它猛地拽住了胳膊,這赤娘子看著細胳膊細腿的,但力氣比在使用異能的沈綏淵還要大,沈綏淵角力不過的同時還要擋住其他感染種,雙拳終究難敵四手,直接被猛地拽著狠狠砸在了神龕的壁內,沈綏淵的悶哼被同時炸開的巨響掩蓋,傍著山建立的神龕壁內都浮現出了點點裂紋,足以看出赤娘子這一砸到底用了多大力。
破碎的一塊尖角劃破了他的胳膊,血順著留下,滴在了那卷石頭打造的契書上,瞬間迸發出了紅色的光。
契書上契約人那一行顯現出猩紅的字,要是他們有一個人認識,就能認出來上麵寫著——
【沈霧】
【沈綏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