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望遞出了一支記號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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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人的視角下,“沈霧”這一睡應該要睡很久。倒不是他們覺得異能完全覺醒需要時間,而是“沈霧”是在淩晨四點才合上眼。
然而在中午快十一點時,休息間裡的沈霧就睜開了眼睛。
空氣中飄著一點消毒水的氣味,讓沈霧有點發怔。但率先入眼的是自己左手掌心裡的一個手繪的笑臉,又讓沈霧的一顆心安定下來。
是哥哥畫的。
沈霧有點無奈,想起了沈綏淵第一次故意逗他,就是在左手的掌心裡畫了一個類似這樣的笑臉。那時候沈霧也是一睜眼就看見了。
沈霧的左手攥了攥,將笑臉藏起來,他才坐起來打量這個陌生的環境。
注意到某個標識,沈霧瞬間就猜了個七七八八。在異管局睡覺確實很安全,副人格的選擇是對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
“他還沒醒?”
鐘望給沈霧遞上可以說早餐也可以說中餐的便當,隱晦地問沈霧。
沈霧在腦海裡試著喊過沈綏淵了,確實沒醒。他估計應該是和之前吃了“鵝蛋”一樣:“沒有。”
他打開盒子,有點驚喜:“飄香鴨欸,我喜歡。謝謝鐘隊。”
鐘望還沒說什麼,沈霧就彎著眼問:“是他讓你買給我的吧。”
鐘望頓了頓,繞是他也被沈霧那張臉打敗,隻能挪開了看向沈霧的視線,免得失態:“嗯。”
確實是沈綏淵睡前交代的,包括紅燒冬瓜和一杯甜豆漿也是。
沈霧喜滋滋地咬了一口鴨腿肉,覺得這中辣的飄香鴨都是甜的。
但聽鐘望又說:“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沈霧抬眼,鐘望:“總部來的研究員已經抵達了機場,待會會直接乘坐直升飛機過來,她是為【惡魔】而來。”
沈霧輕唔了聲:“可上次‘我’睡著後再醒來,差不多過了一周。”
……總部來的人怎麼可能能等一周?除非沈霧直接表明自己是人格分裂,擁有異能的是副人格。
鐘望沒有說話,沈霧也明白他的意思。他微抿唇,喝了口全糖的豆漿,用態度表示自己不想暴露。
鐘望也能夠理解:“那我想想辦法拖一下。”
他頓了頓,本來想問沈霧如果拖不了有辦法逼沈綏淵出來嗎。但話還沒問出來,他的異能就告訴他最好不要有這樣的念頭。
沈霧好似不知道鐘望在想什麼,衝鐘望又彎了彎眼:“好,謝謝鐘隊。”
“對了鐘隊,我學長他沒事吧?”
“圖照麼?”鐘望搖頭:“他沒事。沒感染X病毒,但因為在病變區待了一段時間,所以還在觀察中。你要見他嗎?”
讓鐘望沒法理解的是,沈霧似乎是怔了下,隨後確認似的問了句:“他沒覺醒異能?”
鐘望:“?”
他有點奇怪:“他沒感染X病毒就肯定沒覺醒異能。”
鑒於沈霧給他的感覺很特殊,所以鐘望多問了句:“是怎麼了嗎?”
沈霧搖頭:“沒有。”
他笑:“隻是因為學長一直挺好奇異能的,我還以為他這一次可以覺醒。畢竟這樣接觸了X病毒。”
鐘望的異能沒有發動,所以鐘望也辨彆不出這話的真假,最後隻能點了下頭:“有些人天生對X病毒免疫,之前公開過這類情報。”
這個沈霧是知道的,畢竟讀書的時候有學到。
他學習成績不能說很好,但也沒有說很差,就是不起眼的中流罷了。
在沈霧吃完這頓飯後,總部的專家就到了。
鐘望提前跟沈霧說過,來的是一支團隊,領頭人叫寧歸晚,和箱凝市那位沈霧接觸很多的研究員楊心雨有異能不一樣,寧歸晚是完全沒有異能的頂尖科研人員。
現在他們知道的很多東西都是她通過實驗得出的,她研究的主要方向就是異能和異能者。用鐘望的話來說,那就是關於異能沈霧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嘗試問寧歸晚,也許都能從寧歸晚這兒得到答案。但同樣的,沈霧如果不想讓寧歸晚知道他的秘密,那也要分外小心。
寧歸晚到時,鐘望就去攔了她:“…【惡魔】現在還在休息,得麻煩寧老師先等等了。”
寧歸晚紮著一個高馬尾,眉眼有幾分淩厲逼人:“他休息他的,我隔著玻璃窗看一眼。互不乾涉。”
鐘望:“寧老師,在不使用異能的情況下,他和普通人無異,你沒有看的意義。”
“你們覺得沒有意義,但對我來說不一定就是徒勞。”
寧歸晚瞥他:“再說浪費的也不是你的時間,是我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鐘望平靜道:“首先他在休息室,不是在實驗室,沒有探視、觀察用的玻璃窗;其次【惡魔】並不喜歡任何人打擾他休息;最後…寧老師,【惡魔】不是你的實驗體。”
寧歸晚一頓。
她雙手插丨在白大褂裡,眸光帶著幾分審視:“你是想說‘異能者不是你的實驗體’吧?”
跟在鐘望身邊的千誠眼皮子跳了跳。
他心說他這究竟是什麼命,奉旨護送寧教授而已,又雙叒叕遇上了這種一看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了的修羅場!
但千誠這一次還是決定不再猶豫,早點打破僵局:“那個,寧教授手癢的話,要不我展示一下我的異能?”
千誠的異能也屬於高階異能了,他剛覺醒就是乙級,確實算稀罕那一類。
然而寧歸晚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清冷的嗓音分外撩火:“我對玩泥巴沒有興趣。”
千誠:“?”
還是寧歸晚身邊跟著的那個看上去存在感不高的男人小聲喊了聲:“學姐。”
他弱弱道:“你昨晚趕了一晚上的實驗,在飛機上也沒睡…要不休息一下再?”
他很明顯也是在和稀泥,寧歸晚也知道。可寧歸晚瞥了他一眼,到底還是轉頭去了箱凝市這邊給她安排的住所:“我回頭再來。”
守在旁邊的一乾人等鬆了口氣,千誠不用再跟。他等人走了後,才氣道:“這人怎麼回事啊?!真讓人討厭!這要不是大家都是異管局的人,我高低得給她兩下!”
鐘望安撫他:“她就是這個性格,因為這個還得罪過總部的高層,差點就被暗中除掉。最後又是因為她的一項實驗,逼得那個高層下位。”
他提醒千誠:“彆跟她起衝突,也彆跟她牽扯過多。她是旋渦中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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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綏淵白天一直沒醒。沈霧一開始還有點擔心,怕鐘望攔不住寧歸晚,後來擔心了會兒就乾脆擺爛,窩在休息室看了一天的電影,中途還有人送吃的。
講實話,沈霧覺得這日子過得真舒心,要天天如此就好了。
然而等到了晚上時,沈霧就覺得有點不太對。
休息室裡沒有監控,沈霧擰著眉揉了一下自己的尾脊骨,輕呼出口氣。
又癢又疼的…怎麼回事?
這種感覺來得太突然,沈霧忍了下後,發現一時間褪不去,不太確定地在腦海裡喊了聲:“哥哥?”
沈霧本來沒指望沈綏淵應聲,但沒想到熟悉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雖然很微弱,聽著還帶著濃濃的困倦和疲累,像是從哪兒掙紮出來的一樣,幾乎都讓沈霧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嗯。”
沈霧頓了頓,想起沈綏淵之前答應他隻要他醒著,無論如何都會應一句的事,不由勾了勾唇,尾脊骨的異樣也消散了些。
但這種說不出的愉悅並不能當藥醫好沈霧,隨著時間的推移,又痛又癢的感覺愈發強烈,沈霧早早地關了燈躲進被子裡,有點崩潰:“哥哥,是不是你的異能!?”
沈霧想要揉一下自己的尾脊骨,但一碰卻又更加難受,偏偏副人格沒有給回答,他在這份折磨中聲音都染上了哭腔:“沈綏淵!”
沈綏淵終於出現,但聲音聽著還是有些縹緲:“嗯?”
沈霧咬牙:“…你自己出來感受一下!”
沈綏淵掌控身體,終於發現異樣,清醒了許多:“感覺好像要長什麼出來了。”
沈霧:“???”
他不可置信:“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寶貝兒。”
知道他不是沒聽清,而是無法接受,沈綏淵強打著精神哄主人格:“這是我的異能,我發動時才存在,所以你不用太擔心。”
沈霧現在根本沒法不用擔心:“可是你沒有使用異能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啊!”
沈綏淵:“我一直在掛機,也算是用著。”
“那萬一它真的就是異能帶來的異化呢!!!”
沈綏淵頓了頓,說不出話。
沈霧委屈道:“哥哥!”
沈綏淵低歎了聲:“我沒有辦法跟你百分百保證它在解除異能後會消失。”
他的語氣聽上去比沈霧還要委屈:“如果這是完全覺醒後帶來的異化,你會因此討厭我嗎?”
沈霧覺得沈綏淵是故意這麼跟他說話的,因為他的腔調完全就是在模仿他。
可是……
沈霧抿著唇,左手自暴自棄般捂住了自己的臉,發出了聲絕望的嗚咽:“……我怎麼可能討厭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