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倒是無所謂,而沈綏淵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也不知是著實勞累了還是怎的,每次見到寧歸晚時,都有點懶得計較的心態。
寧歸晚記錄完,低著頭道:“想請你幫個忙。”
大概是天生嗓音偏冷的緣故,寧歸晚說請時是感覺不到半分客氣的。
而沈綏淵輕捏了一下左手的指骨,又乾脆利落地罩住左手,將溫涼的體溫壓在右手的掌心底下,將異能帶來的溫度渡過去。
其實完全可以調高空調,但兩個人格都沒有說。沈霧也隻是縮了縮手,可這個動作叫左手更加往右手的籠罩下藏。
寧歸晚注意到他的動作,麵色無波:“我研發了兩種藥劑,一種可以提升異因子的活性,以此短時間讓異能者的實力上升,但沒有好的實驗體,因為也許一不小心就會直接變成感染種,所以沒有人願意接受實驗;而第二種是可以降低異因子活性,計劃方向是抑製病變值,隻是副作用一概不知。所以目前兩種藥劑隻是在提取的異因子上進行沒有太大意義的試驗。”
沈綏淵挑眉:“你覺得我會答應?”
寧歸晚:“不知道,所以我在問你。”
沈綏淵難得被主人格以外的人噎到,他低哂了聲,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先問主人格。
沈霧:“可以呀。”
他稍稍彎眼,語氣溫和:“造福人類嘛。”
於是寧歸晚起身:“那走吧。”
沈霧:“……?”
這麼雷厲風行的嗎?
他沒動,因為沈綏淵沒動:“等我吃個飯。”
“去我那吃就行。”寧歸晚瞥他:“你等成行還要等三個小時起步,他需要向上級打申請,而我那有不少庫存,隨我使用。你們這次從工業園收容回來的感染種也在我那,其中還有幾個不知道為什麼很溫順的乙級感染種。”
她邊說邊往門口走:“那幾個感染種身上還長了智控鎖。”
這個世界的感染種千奇百怪,沈綏淵在基地時見過一整個就是鋼筋混凝土形成的怪物,還有草莓樹感染種——那場戰鬥弄得沈霧饞了好久的草莓,好在基地待遇好,買得到草莓,結束訓練沈綏淵就給沈霧買了一箱狂炫。
聽到她這麼說,沈綏淵想起在病變區裡時被自己用火燒過的“鎖”。它們安分,大概就是因為沈綏淵了。
寧歸晚說管飯,就真管。她根本不忸怩糾結,直接調出了一個異能者病變的乙級感染種給“沈霧”墊肚子。
沈綏淵剛剛喝了感染種的濃縮血,現在再來一隻乙級感染種,還是異能者病變的,確實可以緩解饑餓,更彆說等他吃完後,寧歸晚安排的甲級感染種也到了。
“這隻感染種生前是乙級異能者,後來病變後直接躍升為甲級。”
最新評定感染種等級的方式已經出來,貢獻人是箱凝市異常管理局的研究員楊心雨,還有“沈霧”的功勞。
現在評定方法大致是檢測病變值,已經將感染種的病變值劃了區值,達到一定區值就是那個等級的感染種了。而在那個區值有所波動也很正常,而病變值超過那個區值後穩定在更高的區值上了,就代表這個感染種“升級”了。
一個甲級感染種,之前還是異能者,確實能夠極大程度緩解沈綏淵的饑餓感。
而且因為寧歸晚提供食物的爽快,對於後續的實驗沈綏淵也願意配合配合。
寧歸晚遞出一支血紅色的藥劑給沈霧:“這個是提升異因子活性的。”
沈綏淵伸手接過:“直接喝?”
“要注射。”
寧歸晚再掏出一個針筒:“你會用嗎?”
沈綏淵頷首:“集訓的時候學過。”
集訓是有簡單的醫療課的。雖然他們是戰鬥人員,但這種知識也很有必要。
寧歸晚示意:“在手臂或者手腕注射都可以。”
沈綏淵在腦海裡喊沈霧:“寶貝兒,你來?”
沈霧狂搖頭:“哥哥,我暈針QAQ”
於是沈綏淵掌控了左手,用左手往自己的右臂推入了藥劑。
寧歸晚在他推完那一刻就按下了秒表計時,不出三秒,沈綏淵就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什麼在躁動,原本還有一些的乏力感消散得乾乾淨淨,他就像是磕了亢奮劑一樣。
這種狀態足足持續了十分鐘才慢慢緩解下來,但緩解下來後,沈綏淵又能夠明顯地感覺到疼痛。
全身的細胞都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甚至尾巴尖都泛起痛。導致他皺了皺眉。
寧歸晚認真記下他描述出來的每一個感覺:“忍不了的那種痛?”
“我是可以。”沈綏淵有點躁得活動著指骨來緩解:“但彆人不知道。”
寧歸晚一邊低頭寫字,一邊道:“可惜人類的藥物對你沒用,不然可以讓你打一針鎮痛劑看看鎮痛劑有沒有用。”
聽得此言,沈霧緩緩打出一個問號,沈綏淵也挑挑眉,他嘴角噙著的笑有幾分意味深長:“沒試過你怎麼知道沒用?”
他自己都不知道。
寧歸晚就跟沒聽到一樣:“兩小時後試第二種藥劑,你要先吃點東西麼?”
這要是彆人,沈綏淵壓根懶得多在意,但涉及自己…沈綏淵抱胸看著她轉移話題,在腦海裡跟沈霧說:“她有點意思。”
沈霧:“嗯……其實第一次見麵我就想說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她似乎認識我?”
他說的“認識”,不是那種聽過他名字的認識,而是指從前有交集的認識。
但在副人格覺醒異能前,沈霧的社交圈不僅簡單且十分狹隘,讀書時能算得上朋友、聊兩句學習外的事的隻有風入,其餘同學大概是都對“沈霧”這個名字沒有半分印象,就算有,也是記得他幼時父母意外身亡,成績一般,在班上跟透明人似的。
後來大學被提前畢業出來,沈霧除開工作外還有交流的,就隻有圖照。
他不擅長社交,加上清楚自己人格分裂,沈霧也一直在儘量避免社交。尤其他確實還有分離性身份識彆障礙帶來的一些其他問題,比如幻聽幻覺,偶爾還會突然很emo、情緒起伏大。
而無論是沈霧還是沈綏淵的記憶裡,都沒有寧歸晚的存在。
沈綏淵:“我們六歲以前的事?”
六歲以前他還沒有誕生,而沈霧恰好因為那場事故忘記了六歲之前的事。
沈霧也不確定:“…我不知道。”
但他之前聽鐘望提過一句,寧歸晚今年二十七了,大他六歲,如果是六歲前認識的,那麼那時候寧歸晚已經記事,加上她的智商擺在這兒,會記得他確實很正常。
可問題是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寧歸晚不說呢?
還總是做謎語人。
之後沈綏淵又吃了幾個感染種,才再做的實驗。
可以降低異因子活性的藥劑是冰藍色,還有點白色的棉絮的感覺。寧歸晚找沈霧做實驗確實很正確,因為也不知是【惡魔】帶來的被動技能還是什麼原因,反正就目前來看,毒藥和各種化學物質會帶來的損傷都不會出現在沈霧身上。
——上一次抗爭派專門針對異能者的迷藥都沒能把他放倒。
也是因此,沈綏淵在這方麵一向大膽。根本就不怕這裡麵有毒。
藥劑的確能夠降低異因子活性,隻是發揮作用比那管血紅色的藥劑要慢許多,差不多十五分鐘才起效,起效時,沈綏淵覺得有點困乏。不是那種想睡覺的困乏,而是懶得動彈,不太想用異能的困乏。
寧歸晚記錄好:“可以了。”
沈綏淵聽得出她這話意思是他可以走了,他也懶得玩客套那一套,隻是從椅子上起身時問了句:“你準備叫什麼?”
寧歸晚頭也不抬:“爆血和X冷卻劑吧。”
簡單且粗暴。
沈霧走了沒多久後,寧歸晚還在自己的辦公室寫報告,門就被敲響。
外頭響起田開鳴的聲音:“學姐,外線說有電話打進來找你。對方說是你的啟蒙老師。”
寧歸晚敲鍵盤的手停了下:“轉進來。”
田開鳴:“好的學姐。”
半分鐘後,寧歸晚的工作手機響起,她接了電話,就聽對麵是一道許久未聽見但依舊熟悉的溫潤男聲:“小晚,好久不見。”
寧歸晚沒有答話,對方無奈:“你還是不喜歡這些浪費時間的交際……那我也開門見山了。”
“關於他的事,我想你一定也知道並有些疑惑在心頭,為了解開疑問,我特意讓人問了問‘天’,得到了一些答案。”
他輕聲:“因為這事不小,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跟你說一聲。”
“他是人格分裂。”
寧歸晚的眼睫翕動,心想難怪,麵上卻始終冷淡:“所以?”
對方:“合作嗎?”
“合作什麼?”
寧歸晚淡漠的語調天生自帶睥睨與譏嘲感:“殺了副人格保留主人格?你應該知道我和他關係一般,對於他是不是精神病、一個人覺醒兩個異能會不會有問題這種事並不感興趣。”
寧歸晚的手點在了掛斷的按鍵上,隻要一鬆手,電話就會被掛斷:“而且我隻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我以為先生你們是最不屑於和我這種被世界淘汰的‘無能力者’合作的。”
這話說完,寧歸晚就抬起了手指,電話也被掛斷。
寧歸晚繼續敲報告,將沈霧給她做實驗的數據寫成報告向上級打了申請後,她合上電腦起身時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相框。
寧歸晚忽然覺得有點可笑。
不是因為【先知】這種新人類找自己合作,而是他居然會脆弱到分裂出人格來保護自己,甚至遺忘了自我。
可更搞笑的是她居然在這份荒唐中窺見了一點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