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但人和人之間本就有很多利用關係,就像你現在在利用我偷閒,而我在利用你破壞爸媽的研究進度…我想重點不是利用,而是我們能在這之中得到什麼,現在的生活雖然不說很好,但也不差,不是麼?至少我們不用提心吊膽。】
小女孩並不否認:【你覺得好就好吧。】
她其實也不是很有所謂:【這個世界,人活著就不錯了。】
沈霧笑眯眯的:【的確。】
他又問:【最近進度怎麼樣了?】
【已經確定了異能的強度和異因子息息相關,暫時還沒公開。】
【能夠穩定覺醒異能的可能性呢?】
【……你以為研究實驗是什麼?今天說明天就能做出來嗎?這東西沒有那麼簡單,畢竟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分析出X病毒的物質究竟是什麼。】
小女孩稍頓:【而且我們至今沒有發現你說的那種物質。】
【因為那是靈魂上的。】
沈霧得意道:【你們看不見的,隻有我可以。】
小女孩默了默,最後她抽手就要走。
沈霧喊她:“姐姐?”
小女孩回頭:“回實驗室。”
沈霧眨巴了下那雙大眼睛,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來:“陪我嘛。”
小女孩到底還是忍不了,她一陣惡寒:“能彆演嗎?”
她冷漠道:“你演得很恐怖。”
就像是機器人在努力模仿人類的情感和語調,但沈霧要真的是機器人,隻會讓人覺得好玩,可他不是。他是人,他卻需要模仿人類才能成為人。真諷刺。
沈霧啊了聲:“好吧。”
他看回電視,小女孩徑直出門,而沈霧摸了摸自己的臉,嘀咕:“我明明長得這麼好看,怎麼能說我恐怖呢。”
.
沈霧六歲那年,他終於學會了走路。
寧來山和沈滿時的研究也有了很多新進展。
但在沈霧的授意下,他們的女兒對研究成果進行了很多乾涉,最終他們得知的、能夠轉達給於知的,遠遠滿足不了於知一開始的設想。
為什麼要隱藏這些呢?
沈霧坐在草地上,看著天際線升起的太陽,腦海裡還是姐姐問他的這個問題。
他知道答案,可他跟姐姐說他不知道,隻是覺得慢一點對所有人都好。
真的好嗎?
沈霧支著下巴,人已經從一開始覺得有趣,慢慢轉變成了無聊枯燥的心態。
他想出去。
離開新人類的保護圈,離開基地。但出去後會發生什麼,他也無法預料。他其實不害怕死亡,不是因為他不理解死亡,而是他覺得自己已經經曆了很多“人生”,死不死的,好像也就這樣。
他還沒有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新人類什麼的……”
沈霧輕歎氣:“我其實不是很在意啊。”
沈霧看完日出就回了房間,在走廊還遇見了正好帶著抓到的異能者來找他的於知。
沈霧稍稍偏頭,提出了一個要求:“老師,以後能彆送來我房間嗎?”
於知微頓,垂首應聲:“抱歉。”
沈霧示意他們讓他看自己的眼睛,不過短短一秒,他就讀取完了對方的記憶。
這聽著好像是一個簡單的活,但其實要足夠強大的靈魂和意誌甚至是大腦才能承受這麼多人的記憶。
“…我們要轉移了。”
沈霧輕聲:“新成立的異常管理局快要找到我們的位置了,這個是‘斥候’,他三天沒有給異管局發送信號,就代表他遭遇了不測。”
而現在正好是第三天。
雖然這個基地他們住了很久,但俗話說的好,狡兔三窟。於知一直都是個很謹慎的人,他準備了很多處基地,轉移也很早就訓練安排好過,隻是沒有人想到異管局那邊出手那麼果斷,又或者是那邊有什麼特殊的異能者。
沈霧和寧來山以及沈滿時所在的這一輛車被異管局截獲。
但如果隻是這樣還好,於知他們還來得及組織救援,可偏偏在異管局帶著他們回收押所的路上,又遇見了攔路虎——極端的抗爭派。
他們失去了他們的下落。
抗爭派偽裝成受困的路人,騙過了異管局的所有人,等到沈霧看到了他們的記憶時,人已經跟著異管局的那些人一起被丟進了實驗室裡。
此時能夠影響異能的藥劑還沒有發明出來,所以這些人用最簡單的方式趁著那些異能者昏迷的時候處理掉了他們。
寧來山和沈滿時是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逃過一劫,但沒有完全躲過。
因為他們是研究員,他們曾經上過新聞,抗爭派都知道他們之前是研究X病毒的。
他們想讓他們研究對抗異能者的武器。
這倒是沒上演什麼電視劇狗血戲碼寧死不屈然後被做掉,寧來山和沈滿時為了確保沈霧的安全,答應了下來。
沈霧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並沒有暴露出自己的異能者身份。可他對這些抗爭派表露出了極大的興趣。
他沒有接觸過他們,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新人類以外的人。
當然,他很聰明,他知道要裝作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懵懂小孩,最好脆弱一點、可憐一點。
抗爭派每個月都會進行對每個人的體檢,檢查有沒有感染X病毒、體內有沒有異因子,有沒有人變成了“異類”。
這對於沈霧來說也不難,他隻需要在數據出來時在場,快速地掃一圈所有人的眼睛,他的精神乾擾就會讓他們錯以為他隻是個人類。
隻可惜他的異能還不夠強大,不然他完全可以控製住這些人然後帶著寧來山和沈滿時跑掉。
不過沈霧覺得挺奇怪的。
這些人…有好些靈魂都沒有那種可以讓他們與X病毒共鳴的物質,但他們的精神十分強悍。說來可笑,越是偏激的人,靈魂反而越為強大。
在抗爭派裡住了一個多月後,這個小基地迎來了幾個沈霧覺得更加有趣的人。
他們是國家的臥底,而且還有國外官方組織的臥底。
但變故也是因為這些人而起。
他們在一月一次的異因子檢測中露餡了。
沈霧其實是想出手幫他們的,結果沒想到有莽夫在抽血的那一瞬間乾脆暴起——他挾持了寧來山。
那是沈霧第一次感到極為陌生的情緒。
恐懼。
沈滿時按著沈霧的肩膀,試圖跟那個異能者談判,而沈霧能夠感覺到,抗爭派並不將寧來山的性命放在眼裡,他們不在意她。
“放了她。”
沈霧終究還是出聲,他盯著那個異能者的眼睛,充滿稚氣的聲音帶著命令和暴怒,卻並不令人感到可笑:“我說,放了她!”
異能者下意識地鬆手,等到回過神時,寧來山已經跑到了沈霧身邊,把沈霧抱在了懷裡。
但抗爭派的槍口已經對準了沈霧。
“…他不會傷害你們的。”
寧來山緊緊地抱著沈霧,試圖跟那些比沈霧更加憤怒的抗爭派們講道理:“求求你們,相信我們…他隻是個孩子。”
沈滿時擋在母子身前:“冷靜點,大家冷靜點……”
“彆看他的眼睛!”
伴隨著有人喊出這一句時,也有人開響了第一槍。
官方那幾個臥底倒是想救,但他們的異能都來不及施展,彼時X病毒出現才不過6年,世界上明麵已知的異能者,最高等級也隻有丁級,異能還沒有成為人類最有利的武器。
一枚子彈穿透了沈滿時的身體,打在寧來山的腳邊時,寧來山已經有點精神失常了。
她緊緊抱著沈霧,嘴裡還不斷呢喃著“他隻是個孩子”“求求你們放過他”……
而沈霧怔怔地看著沈滿時倒下,極為陌生但他又好像知道該怎麼命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沒有人看他的眼睛,他無法去救爸爸。
子彈掃射了他,對上了他和他的媽媽。
官方的那些異能者也已經被控製,他們的異能快不過子彈,沒有人能出手。
沈霧抬著頭,努力地想要對上誰的眼睛,但他做不到。
強大嗎?
他根本不強大。
“…怪物就該去死!”
那是沈霧聽見的最後一句話,隨後他的視野被一片猩紅占據,他感覺不到寧來山的精神波動了。
那麼溫柔的波動消失了。
沈霧張了張嘴,嗓子無比滯澀,呼吸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卡住了。
還熱著的槍口懟上他的眉心,溫度很像爸爸媽媽睡前會印上來的吻,就是太過堅硬。
……他想讓他們死。
所有人。
沈霧睜開了自己被鮮血浸染的眼睛,瘋狂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誕生的那一刻,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對異能的控製,他的意念瞬間接到了整個研究所他能夠感覺到的精神波動——
所有人都給我去死!!!
有人開槍,有人拿起隨身攜帶的利器,也有人舉起了手邊趁手的武器。
他們陷入了瘋狂,沒有人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由著對方殺死了自己。
“……嗚。”
沈霧跪倒在血海裡,痛苦地抱住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異能失控還是經曆了不該經曆所以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經曆這一切……
為什麼沒有人能夠代替他承受。
為什麼……
他倒在血河中,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霧的眼睫動了動。
他睜開眼,看著滿地的屍體和還未完全乾涸的血跡,有點茫然。
……我是誰?
這是在哪?
大腦的刺痛仿佛就像是有千根針在紮,他沒有來得及多想,就又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