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根本沒想到太子妃居然還想到了這一茬,實在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殿下,您的想法很新鮮,隻是實施起來可能會有些麻煩。”有一位官員憂心忡忡,“宜州民風淳樸,對於女子總有些限製,若是女子光天化日出來取月事布,對她們而言恐怕要承受不少流
言,倒時候恐怕會鬨出些事來。”
溫凝也考慮到了這一點,輕聲說,“所以此事有些難辦,我打算在發放口糧的時候將東西一並發了,家中有女子的,便可以由男人們代領回去用,諸位大人覺得如何?”
“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這些東西,家裡沒有女子的男人拿回去也沒什麼用,大不了宣揚出去令人互相監督便是,若有人冒領,便罰口糧。”另一位官員緩緩點頭,“太子妃考慮的很是周到,不如就這麼辦。”
溫凝重燃了信心,點了點頭。
於是官兵們分彆安排了高地的災民在分發口糧的區域排隊,溫凝也去幫忙,將那些月事帶包裹好,擺放整齊,隨時準備遞送出去。
她正在忙碌,卻聽到不遠處有一處排隊的分領處,傳來一聲男子的嗤笑。
“什麼?月事帶,你們這些官兵也太齷齪了,飯都吃不上了,為什麼還要花錢給那些婆娘們發這種東西?有這些閒工夫,不如多發些糧食給我們!”
溫凝直起身子看向那個方向,那發東西的官兵聽到這話也頓時紅了臉。
那官兵看起來極為年輕,恐怕還未成親,聽到這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慢慢紅了臉。
溫凝立刻快步過去,卻聽不遠處又傳來一聲起哄的聲音,一群男子的視線都落在某個女子的身上,那女子手中正拿著那月事帶,麵色通紅轉而又蒼白,一臉要哭的模樣,努力的捂住了臉,踉蹌著腳步要跑。
諸位官員見事情不妙,紛紛歎氣。
有人說,“你看,果然出事了,太子妃還是太年輕。”
“這也不能怪太子妃殿下,是這些男人不對!”許尹忍不住開口替溫凝辯解,“這些東西對於女子來說是必需品啊!”
“喲,許大人,你可真是護著太子妃啊,她也沒拿正眼瞧你,你看把你急的這樣。”
“不是這個道理……”許大人被這些看戲的官員氣得半死,“諸位大人快去幫忙吧。”
“不急,太子妃自己去了。”有人攔住了眾人的腳步,“既然她聰明有腦子,便讓大家看看,這種情況她如何應對吧。”
不遠處,陽光正甚,暖陽灑在溫凝的身上,將她照得仿佛白淨的天上人。
隻是她腳步太快,早已陷進了泥濘之中,鞋子上滿是臟汙,她卻半點不理,隻快步走向那慌忙要跑的農婦身邊,捉住她的胳膊,將她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誰敢笑。”溫凝蹙眉看著麵前的眾人,眼眸中帶著怒氣。
她聲音雖柔,卻不小,傳遍了整個區域。
災民們聽話些的,看到是她,便沒有再笑,隻規規矩矩的。
畢竟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是太子妃,且昨日親自幫助所有人,與諸位百姓吃在一塊住在一塊,已樹立了一些威信。
隻是她在眾人眼中大抵是溫柔美麗如仙人,卻沒人見過她生氣的模樣。
她生氣的模樣顯然沒有什麼威懾力,畢竟她身量不高,一幅柔弱可欺的模樣,身後也
沒有跟著幾百幾千的官兵幫她立威,聲音也柔軟可親,並非那種一句話便讓人畏懼恐懼的高位者。
所以仍舊有男子出頭,開口,聲音訕訕,“太子妃是女子,肯定為女子考慮!那誰替男人們考慮,我們養家糊口這麼勞累,男人也是人啊,怎麼不給我們發些酒和煙草呢?”
溫凝身後的婦人發出帶著鼻音的哭腔,“太子妃殿下,多謝您……民婦,早已沒有淨水梳洗,月事布也被淹在家裡沒得用了,剛巧是最難受的時候,這些東西幾乎救了民婦的命……”
溫凝轉頭看向她,輕聲道,“放心。”
然後她轉向那些起哄出頭的男人們,淡淡笑了笑,“諸位受了災遭了難,都很辛苦,男人們平日裡養家糊口勞累萬分,確實惹人心疼。今日我也並不會逼迫大家拿東西,隻想問在場的男人們,哪位不打算娶妻生子的,請站出來,發放口糧的官兵隻要在此一日,你們便可以領兩份口糧。”
眾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一時不知道這位太子妃殿下準備做什麼。
方才那位說要發酒的男人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邁出了一腳,卻有些遲疑,他再次問道,“真的可以領兩份口糧?”
“我做主,可以。”溫凝點頭,“若是口糧不夠,我單獨出銀子給你們。”
“可以啊,那我去領,他們走後,該娶妻娶妻,他們哪裡管得了這麼多。”
“就是就是,太子妃要立威罷了,這種事情誰能真的限製。”
“……”
竊竊私語聲四起,人群中的女子們都蹙眉低頭,不敢做聲,有的用盈盈的目光期盼的看向溫凝,仿佛她是真的菩薩,希望她真的能狠狠的教訓教訓這些無賴們。
“許大人!”溫凝開口,看向諸位官員中最為義憤填膺的許尹,“你幫我做個登記,想要領兩份口糧的人,姓名年紀都要跟至少五人核實,並且記下家中田畝在何處,是租賃還是自家田地,待水患結束,再跟知州大人登記在冊,在宜州不允許娶妻更不能生子。”
“是!太子妃殿下!”許尹立刻應聲。
那些躍躍欲試準備鑽空子撿便宜的男人見溫凝玩真的,立刻變了臉色,半隻腳退回了隊伍裡去。
方才那出頭的男人立刻不滿道,“太子妃殿下怕不是管的太寬了,我們娶妻生子與您有什麼乾係,莫不是你也想要……”
許尹頓時怒了,不等他說完,立刻開口道,“大膽!居然敢這麼跟太子妃說話,褻瀆太子妃!來人,掌嘴!”
溫凝並未阻止,隻目光冷漠的看著那男子,有官兵快步上前,啪的一聲打在那人的臉上。
“打人了!打人了!”那人嚎叫著,卻並沒有人搭理他。
官兵狠狠打了他五個巴掌,溫凝才喊停。
“呸!活該!”有女子發出聲音,“太子妃親自發糧發物,就你話多,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還要煙草和酒,你怎麼不去茅坑裡吃屎!做什麼青天白日夢,活該你沒媳婦!”
溫凝差點被這淳樸的罵
聲逗笑,如今隻覺得這罵聲悅耳,她努力半晌才忍住笑,嚴肅道。
“不娶妻不生子也無用,因為你娘親能生你出來,便賴著你方才所說的那些齷齪的物事。”溫凝第一次說這麼直白的話,耳根有些微微泛紅,卻依舊昂首挺胸咬牙道,“你若是想完全撇清乾係,不如直接自儘,化作花草泥,還能有些用處。”
許尹驚愕看著溫凝,有些意外她居然能大庭廣眾說出這些話,可這些話卻聽得人神清氣爽,就是要如此!
“女子若沒有月事,何來生子,何來的開枝散葉,一場大水,女子們暗自受苦,那汙水侵蝕身體,若是不注意恐怕危及性命……”溫凝蹙眉,目光掃向在場眾人,看起來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自安營紮寨以來,我注意看了看了,照顧棚帳,做飯領水,燒柴做飯的,幾乎都是女子,如今我不過是為女子多發了一樣如此小的物事,你們就反應這麼大,難道她們做的這些事,不足以讓你們幫她們領一樣物件?”
溫凝說完,便聽到人群中有女子開口道,“就是,你們男人哪個不是喝娘親的奶長大的,怎麼一個個都狼心狗肺的,不就是個月事帶嗎,戳你們肺管子了!一個個的連句人話都說不出!”
“剛剛說話的這男人,大家都記住了,做父親的做母親的也都看看,看看這十裡八鄉的誰敢嫁給這種人,誰敢把自家女兒嫁給這種東西!”
那人臉色發白,原先還站在隊伍前列,結果前邊的男人們一臉看不起他的樣子,將他直接擠出了隊伍,其他女子也暗暗地對他翻白眼,那人實在是混不下去,灰溜溜的一個人跑了。
這之後,場麵便重新恢複了原先的安寧祥和,大家都規規矩矩的排隊領東西,家裡有女子的,便額外多領一件月事帶回去,並且對官兵連連感謝,哪裡還有什麼過來登記不娶妻不生子的。
溫凝這才轉過身看向那滿臉淚痕的女子,緩緩笑了笑,“沒事了,他們再不敢笑你了。”
“多謝太子妃殿下!”那婦人直接朝她跪了下來,溫凝趕緊將她扶起來,輕聲說,“不必擔憂,若是沒得用,我這兒還有多的,你儘管來要就是。”
“多謝太子妃殿下,多謝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那婦人連連謝恩,滿臉的感激。
溫凝聽到這話,麵色反而有些沉重,看著這婦人遠去的背影,心中想著,自己隻不過是與蕭雲辭提了一嘴,順帶而為,卻成了她們口中“最好的女子”,說明以往確實極少有人能考慮到她們的立場。
她看向那些站在一團竊竊私語的官員們,他們似乎正在討論這場混亂太子妃處理的如何,見到溫凝目光看過來,立馬裝作沒事人一樣散開了。
溫凝緩緩歎了口氣。
當天夜裡,蕭雲辭回來得很晚,月亮掛在枝頭,她已經在棚帳中休息,聽到動靜,便看到蕭雲辭踩著一地的月色緩緩進了棚帳,月色中,他身形比平日裡看起來更加修長漂亮,棚帳中的燭光緩緩的將他棱角分明的麵容照得越發精致。
溫凝與他目光相觸,發現他看著自己的目光仿佛夾帶著千萬種情緒。
溫凝立刻下床來迎。
“不必伺候,你好好歇著,愛妃。”蕭雲辭笑道。
溫凝在他的聲音中聽出了打趣的意味,不由得猜測今日白天的事情傳進了他的耳朵。
“我都聽說了。”蕭雲辭主動開口道。
“我是不是太高調了?”溫凝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自主的捏著被角,有些忐忑,“有些不守規矩了。”
“你不需要守規矩。”蕭雲辭靜靜看著她,修長的手指落在他的腰帶上,溫凝便見他腰帶一鬆,那衣裳便鬆垮下來,仿佛進了這棚帳之後,他便卸下了一身的擔子,用最真實的模樣麵對她。
“你做的很好,此事由你來,再合適不過。”蕭雲辭將腰帶扔到一旁,又當著她的麵脫掉了外頭的罩衫,動作利索行雲流水,並不存在任何邪意。
“日後這些官員在賑災時,也會考慮這些事,在北明,女子總是會被下意識忽略,是時候做些改變了。”蕭雲辭又脫掉了外層的衣衫,露出了裡衫,“此事由你這位天生鳳命的太子妃來帶頭為之,令人挑不出錯處。”
溫凝看著他鬆鬆垮垮的衣襟和若隱若現的腰腹,麵色緩緩變紅。
也不知是因為他方才所說的話,還是因為他這仿佛在她麵前顯露“真身”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