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似乎是骰子滾動的詭異聲音突兀地回響於耳邊。
神奈光精神恍惚片刻。
再定睛看去,那些奇怪的觸手開始在他的眼前跳起舞來。
它們的舞蹈詭異而優雅,帶著漂亮的節律,如同專業的舞團一般舞動著每根米白色的觸須。
亮藍色的醬汁是隨之伴舞的海浪,深綠色的深海生物躍出水麵,發出尖銳的嘶鳴。
調查員的記憶忽然開始和壞掉的磁帶一樣、開始隨機閃回——
在足以掀翻天幕的暴雨和巨浪下,他和他的搭檔們劃著木槳、駕駛著一艘破舊的小木船,向屹立於海麵之上、臃腫且肥胖的舊日支配者一點一點劃去。
船很舊、船很新,他劃得很快,他劃得很慢。
都不重要了,因為一根二層房屋大小的觸手掀翻了他和他的船。
船也死了,但他還活著。
雨很大,但他們的油燈被保護得很好……直到他一個人狼狽逃離時還亮著。
但亮著也沒用,有人瘋了,有人死了,但就和隻剩他一個人活著一樣,沒用。
風也很大,同伴們像多汁的漿果一樣被觸手隨意擠爆的汁液被狂風卷席著撲倒他的臉上,熾熱的血色中夾雜著冰涼的雨水,可能還有一些碎塊。
他不知道,他的眼前一片猩紅,他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同伴的一部分,哪些是偉大的克蘇魯的饋贈——
就像是有觸手從他的胃裡長出、一路沿著食道從他的口中爬出。它們還活著,它們從他的嘴裡好奇地張望著這個平靜的世界。
被觸手捏著掙紮的同伴們突然看向他,他們轉過頭,竟然是安室透和人形蘇格蘭的臉。
臉上兩行血淚不住地下落,嘴張張合合,在對他說些什麼。
神奈光絕望地看著他們。
很恨我吧,我救不了你們。
“逃——”
安室透和蘇格蘭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神奈光金色瞳孔驟縮。
“噗嘰。”
淺金色和藍色的漿果也被擠爆了。
“當啷——”
銀餐叉掉落在盤子上,聲音清脆。
“嘔——”
他急忙轉過頭去,竭力想要止住嘔吐的欲望。
沒事,已經沒事了。他這麼安撫自己。
他知道這隻是過去的創傷記憶回放,他已經到了一個汙染非常輕微的世界,這裡是舊日們沒有染指的地方。
每項任務都輕鬆愉快,骰子和NPC雖然喜歡背刺他,但目前還沒有對他產生太大的惡意。
但神奈光還是抑製不住地想要嘔吐——那些過去的鮮血和肉醬好像在他胃裡翻湧、掙紮著想要衝破他的喉嚨。
黑鴉沉默地看著他,這個臨近瘋狂邊緣的可憐人。
骰子從未轉動。
這份創傷是屬於神奈光的,不屬於神奈偵探。
“抱、抱歉,我稍微有點不舒服,先失陪一下。”
他強撐著站起身,頂著強烈的天旋地轉,扶著牆,狼狽地向衛生間跌跌撞撞地走去。
安室透迅速放下刀叉,和蘇格蘭與衝矢昴對視了一眼,拎起掛在門口衣帽架上的外套,大步追了上去。
衝矢昴咀嚼的動作頓住,感覺嘴裡的魷魚須突然不香了。
他看向麵前的魷魚須,表情複雜。
有這麼惡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