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岫這才了然,難怪字能跟名氣這麼大的劍對上號,劍主人的名卻橫豎不通。
青銅器有銘文跟沒銘文的價值差了大了,本身這劍保存的狀態就很理想,還帶著簇新的繩,要真被不懂行的把銘文也當了真,加上“楚國貴族”“越王勾踐劍它兄弟”的噱頭,估計能有個八位數,再倒手進國外的拍賣行就更說不準了。
想到這兒,唐岫忙問:“那現在這兩把劍怎麼樣了?盜墓的抓了嗎?”
“當然是準備送出去的時候被抓了,要不曹飛陽也不好給你們做這道題,這圖片看著像公安發出來的。”宋修筠歎了口氣,放大圖片上劍柄的位置,“還好是給抓回來了,先不說往上鏨字破壞文物罪這一出,國內劍柄係繩保存這麼好的青銅劍不多,光是緱的係法就很有研究價值。”
也隻有盜墓賊看不懂裡邊的曆史文化價值,胡亂往上鏨字做鏽,把原本好好的劍的形製全破壞了,還生造了個王子王孫出來。
唐岫也覺得唏噓,這片土地上前人留下的遺跡太多,官方考古不會主動發掘墓地,卻反而讓盜墓賊得了道,幾十年來流失海外的文物數量甚至很難給出具體的統計數值,讓人痛心。
宋修筠講完這道題,放下平板,順便給她拓展點彆的:“曹飛陽出的這道題也很典型,雖然真器反過來的做舊的例子少,但真器假銘的例子很多。博物館裡也有,我這兒有幾張照片可以給你看看。”
宋修筠把電腦上原先的網頁收成小窗,找出硬盤裡存儲的照片,裡麵的文件雖然多,但命名得很整齊,一下就找到了。
唐岫在一旁俯身靠近,看他鼠標指著的位置。
發梢在不經意間拂上他的手臂,垂柳絲似的,宋修筠的指尖動了動,按下心神,低聲開口:
“比如浙某博收藏的這件商代銅尊,七個偽字刻在器底不容易操作,是先刻在銅片上,替換下原來的底再做鏽處理的。或者有從真器上截一塊下來刻好銘文再焊回去的,都叫‘開天窗’。但你仔細看接痕這邊的鏽色,做得生硬,把這塊綠鏽的邊緣做斷了,要能拿到手裡,一刮就看出來了……”
唐岫一邊聽一邊點頭,發絲繞上他的指尖。
宋修筠的話音頓了一陣,才又接上:“青銅器銘文相比紋飾難仿得多,造假的沒讀過什麼書,就容易露餡兒,像山西某博物館的這件春秋銅壺,底下的“舉父丁”銘文在商代用的多,到了春秋就棄用了。還有銘文跟器型對不上的,比如這件鼎……”
唐岫一連看了數十件,隱隱摸到了些門道,問他:“這些都是你自己拍的嗎?”
一轉頭,才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不覺靠得太近,呼吸一亂,自覺直起身來。
宋修筠也察覺到什麼,往後靠了靠,道:“我有個師弟是專門研究青銅器銘文的,之前吃飯的時候聊起來……你要是感興趣,他有幾篇考證偽銘文的論文,我發給你看看。”
“好。”唐岫答應,意識到話題似乎就這樣結束了,想起剛才瞥見的他電腦上的資料,忍不住問,“你剛才在做三星堆的工作嗎?”
宋修筠聽她感興趣,也不避著她,重新把報告打開:“下周廣漢有個階段性工作成果報告要開,有部分內容需要我過去做彙報。”
唐岫看著上邊詳細的工作記錄,意識到:“那你豈不是要出差?”
“嗯,下周三上完課走。”
他居然也不提前說一聲,唐岫追問:“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最遲周一之前吧,順便要去香港一趟,有個預展想請我過去看看。”宋修筠這陣子把那幾個碩士生的論文寫作思路改了改,考古專業的論文選題有一點好,就是挖什麼寫什麼,不能憑空捏造,也省了異想天開的力氣。最近等研究生把初稿交上來就行,他得了空能做點其他工作。
唐岫算算日子,也才去四天,便放下心來:“那你繼續忙吧,我先不打擾你工作了。”
宋修筠頷首,目送她轉身出去,在她帶上門之前補充:“有什麼問題可以再來問我。”
“好。”唐岫對他彎起眼睛,認真應下。
外邊很快響起莫奈小跑的啪嗒啪嗒聲,宋修筠過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輕咳了聲,去看電腦上寫到一半的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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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的第二輪退選課在這個周末結束,因為某人網課直播時的臉在學校裡狠狠出圈了一把,中國古玉器鑒賞這門課的人數直接翻了兩番,要不是通選課限製人數一百二,估計能報出幾百號人來。
沈穎則能成功選上主要是唐岫的功勞,她們倆約著深夜十一點三十七分,一個退課一個秒選,成功占領一席之地。
唐岫退課後另選了曆史學類通選課中的中國古代婦女史,這門課也是近期的大熱,好在她大三了,優先級稍微高一些,成功中簽。時間在周三上午第三節,篤行樓四樓的階梯教室,能坐兩百號人,有足夠的餘座讓學生旁聽。
學生名單出來之後,第三周的古玉器鑒賞便正式開始線下課,課程人數滿額,又同是曆史類課程,學校把這門課也安排在了四樓階梯教室,宋修筠和唐岫剛好一前一後。
唐岫今天雖然沒有早八,但還是七點就起來了,跟他一塊兒吃了早餐,蹭他的車去學校。
宋修筠也意外她今天的勤奮,車駛入校門時問她:“你在哪兒下車,圖書館嗎?”
“我的通選課跟你在一個教室,去圖書館再繞回來有點遠,能不能先去你那兒旁聽一下,十點的時候再上下一節?”唐岫問,有之前被拒絕的陰影在,語氣很小心。
“可以,階梯教室的位置很空,要是覺得我的課太簡單,你在下麵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宋修筠之前拒絕她,一是為了避嫌,二是覺得她上自己的課沒什麼意義,眼下沒有這兩者顧慮,答應得很輕鬆。
在教學樓後的停車位上停下後,他甚至等了等她,跟她一塊兒上的樓梯。
他的外表挑不出瑕疵,要臉蛋有臉蛋,要身高有身高,要氣質有氣質,今天的襯衫也熨得很好,路過的人基本都會多看兩眼。
唐岫很快就感受到今天非同一般的回頭率,教室在四樓,還有一段路得走,轉頭瞄了他一眼後,默默放慢腳步,落到他身後去。
誰知道一下就被他注意到了,低頭問她:“怎麼了,什麼東西落了?”
“沒什麼……”唐岫下意識認慫,好在跟上去沒一會兒就想到了理由,“你先進教室吧,我朋友選了這門課,我等她來一起坐。”
沈穎則早就好奇宋修筠的廬山真麵目,還自封“鑒男女皇帝”,不惜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也要來上這門早八課。
宋修筠聽到這個理由,應了聲“好”就上樓了。
唐岫在樓梯上磨蹭了一會兒,眼看跟他拉開距離,才從階梯教室的後門進去。
八點的課他們七點四十就到了,進去的時候教室裡的人還不多,隻把前三排占滿了。
唐岫遠遠一看,她隻是個蹭聽的,去占前排的座兒太不合適,默默在倒數第一排撿了個邊角料的座兒,把包放在外麵,給沈穎則留了個位置。
講台桌前的宋修筠拷完PPT,抬頭看了一眼,就發現她孤零零在吊車尾的位置坐著,醒目得很。
早八課的學生很快陸陸續續進來,進門後先往講台的方向一看,便交頭接耳地往裡走,挑著視野最好的位置坐下。
等到八點,階梯教室的位置居然坐滿了,裡麵至少有八十個人是來蹭課的,不知道是該說A大學生的學習熱情高漲,還是該說美貌是第一生產力。唐岫一連對三個人搖頭說了,“不好意思,這裡有人了”,才總算挨到上課打鈴,翻開桌上的筆記本。
線下課有不少是新生,宋修筠課前又簡單自我介紹了一遍,便進入正題:“前兩節課我們已經聊過玉石與古玉器的概念,按照曆史進程概括性地介紹了距今八千二百年前至六千年前發現的七處文化遺址……”
他的語速不快,在大屏幕上回顧了這七處遺址的發現地、時代、出土玉器及玉質,隨後進入今天的新課:
“今天這節課上,我們把時間推至距今六千至五千年前,也是學術界所謂的新石器時代晚期玉文化的第一次發展高峰,具體介紹四處文化遺址:紅山文化遺址、淩家灘文化遺址、青蓮崗文化遺址和大溪文化遺址。其中,紅山文化發掘時間早、研究深、影響廣,會在這節課作重點介紹……”
這部分內容唐岫之前學中國考古探索發現的時候就接觸過了,但沈穎則這會兒還沒現身,她便幫她順手把筆記做了,免得她期中交不了差。
剛把這幾處遺址的名字寫到筆記上,出現了第四個問她身邊有沒有人的學生,唐岫抱歉地衝對方搖搖頭,說了句不好意思。
等對方走遠,唐岫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忍不住發微信問沈穎則:
【你怎麼還沒到?】
直到寫了整整半頁紙的筆記,才收到她的回複:
【對不起,我太困了,下次一定,晚安】
唐旭輕歎了口氣,以沈穎則之前翹早八課的頻率來看,今天起不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默默把隔壁座位上的書包收回來。
也好,她不來,還能讓個座兒給彆人聽。
課到這會兒已經上了二十多分鐘,唐岫本來以為不會再有人進教室,正為之前來問座的那四個人感到問心有愧,誰知道後門又被打開,進來的男生毫不客氣地在她邊上坐下,脫下連帽衫的帽子,往椅子上一靠。
他個子太高,坐下來占了很大一塊位置,唐岫拉著筆記本往旁邊挪了一點,免得碰到他的手臂。
誰知道對方轉過頭來問她:“剛才簽到了嗎?”
除去他看著像剛從床上爬起來的亂發,是個長得挺不錯的男生,鼻梁很高,棱角分明。
唐岫被對方的自來熟聽得愣了一下,搖搖頭。
“那就好,”程煊熠鬆了口氣,中途注意到她的臉,頓了一下又問,“考核要求說了嗎?”
“之前網課的時候說了……你也是來旁聽的嗎?”唐岫看他什麼也不知道,忍不住反問。
“不是,我選完課忘了加群,之前的網課都沒上,網課有考勤嗎?”對方抓了抓腦袋,抽空瞥了眼講台,也不知道怎麼莫名其妙選上了這門課,光看PPT就覺得頭疼。
唐岫隻好告訴他:“之前沒有,不過接下來應該會簽到的,算平時成績。”
“……而談到紅山文化的出土玉器,我們就要先認識與新疆和田玉、陝西藍田玉、河南南陽玉並稱四大名玉的岫岩玉。”宋修筠說到這兒,大概是因為名字相同,下意識看了眼教室後排的唐岫。
卻發現她身邊的位置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個男生,正轉過頭來跟她說話,似乎很熟絡的樣子。
宋修筠的眉心微微一跳,沒想到她先前對自己說的“朋友”是個男生。
也是,她上大學的這幾年和他沒怎麼來往過,他的確不知道她平時在學校的社交圈子。
隻是這算什麼朋友,男朋友嗎?
想到這兒,宋修筠意識到自己的思路被打斷,抬指推鏡框,收回視線,繼續解釋岫岩玉的種類劃分。
然而這頭程煊熠還在問唐岫有關這門課的事:“這課掛科率高不高?期末怎麼給分,要考試嗎?”
“應該不太可能掛科吧,平時成績算百分之三十,期中交課堂筆記百分之三十,這裡就有六十分了,期末有個隨堂測驗,應該比較簡單的。”唐岫好脾氣地回答。
“哦……”程煊熠聞言,瞄了眼她手裡的筆記,似乎放下心來,衝她笑了笑就趴下去睡覺了。
留下唐岫語塞地抿唇,也不好說什麼,轉回去繼續聽課。
宋修筠看她的注意力總算回歸,一清嗓子,問底下的學生:“講到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前排一個女生舉手:“宋老師,我怎麼記得岫玉挺便宜的,幾十塊的都有。”
通選課相對專業課程來說會輕鬆一些,宋修筠也不介意這樣的題外話,回答:“對現代玉器而言,價值的判定主要來自原料的品質、大小及雕刻工藝的好壞。岫岩玉是地域概念上的籠統稱謂,成分較複雜,產量又大,相比藍田玉、和田等玉石,品質較低的岫玉價格的確不高。”
說到這兒,他把PPT跳了幾頁,出示跽坐玉人與鳳形玉器圖片:“一個比較直觀的例子,我們比較婦好墓中出土的和田玉器和紅山文化出土的玉豬龍、玉箍形器,就會發現這些岫玉製品的原料較粗糙,斑點雜質較多,之前也有同學提到,覺得我展示的玉豬龍更像石頭製品。
“但岫岩玉的意義並不在於光潤美麗的外形,不論是在八千二百年前的興隆窪遺址還是距今五千多年前的紅山文化遺址,用於神巫祭祀活動的‘神玉’多為就地取材,其中最主要的原料就是遼寧岫岩玉,我們也因此稱這種開發最早、曆史最悠久的玉為‘最原始的玉’。”
唐岫聽到這兒,因為同名所帶來的親近感,不由彎起嘴角。
說起來,她的名字還是宋修筠的父親給起的。他們家有唐峪在先,姥爺想起得工整一些,也帶個山字旁,姥姥就嫌山字旁那些字太笨,男孩皮實,磋磨一下也就算了,女孩兒可不能這麼養活。後來是盧鶴麟給提了“岫”這個字,大家才都滿意。是玉而匪石,鐘靈毓秀,堅韌不移。
這個話題被打開後,又有學生舉手問:“宋老師,那和田玉大概是什麼時候傳入中原開始使用的呢?”
這個問題問得很不錯,宋修筠臉上浮現很淡的笑意,解釋道:“早期的和田玉其實並非產自新疆和田,而在昆侖,所謂‘金生麗水,玉出昆岡’,是當地遊牧部落向中原進貢或做貿易交換的寶貴資源。而最早的和田玉在興隆窪文化遺址中就已經出現,隻是件數極少。
“到大量開發使用是在三千年前,《周易》記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對於這場戰爭,結合甲骨文中有關‘取玉’‘征玉’的文字記載,目前比較統一的認識是在商王朝鼎盛時期,商王武丁為了獲取昆侖的玉石原料,征伐了一個叫做鬼方的遊牧部落。
“戰爭勝利過後,一條綿延數千公裡的玉石通道就此打開,取玉也從昆侖深入新疆和田,玉門關因此得名。”宋修筠講到這兒,索性在黑板上為他們把這條路線畫了出來:
“玉石從新疆和田到若羌,通過玉門關後兩次東渡黃河,最後由雁門關抵達商王朝的政治權利中心——殷墟。中原由此獲得產量穩定的和田美玉,作為‘神玉’的岫岩玉也逐漸淡出中國玉文化的核心位置。這部分內容我們會在後續的課堂上詳細介紹。”
他的解釋詳實又清晰,嗓音不徐不疾,當真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因此儘管通選課是學生普遍認為的“水課”,拿學分很簡單,在座的學生也基本沒有分心玩手機的,都在認真聽講,刷刷地做筆記。
……除了唐岫邊上的這個男生。
兩學時的課程中間不下課,總覺得才聽了沒多久,鈴聲便打響了。宋修筠看了眼表上的時間,示意眾人:“淩家灘的這套玉版玉龜目前學術界有很多假設和考證,有興趣的同學回去後可以自主查閱資料,下節課我們再來詳細探討。”
畢竟是線下課,學生都安分,沒有出現之前忘記關麥的大社死事件。宋修筠表情輕鬆地宣布下課後,教室裡響起“嘩啦啦”的收拾桌子的動靜,還有不少學生簇擁到講台前,裡三圈外三圈圍著他提問。
唐岫看他轉眼就被擁在人堆裡,也知道他如今的受歡迎程度了,總覺得心裡不太是滋味,低頭合上給某人寫下的筆記。
邊上那個睡了整節課的神人也醒了,揉揉眼睛,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唐岫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在對自己說話,直到他又問了第二次,才“啊”了聲,轉頭看向他。
他似乎還沒睡飽,側著臉枕在手臂上,碎發半遮住一隻眼睛。即使是這種姿勢,T恤下手臂的肌肉線條很明顯,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唐岫看到這兒總算明白了,他大概是個體育生,文化課成績比較弱,難怪剛進來時在擔心掛科這事兒。
正走著神,順口就對他交代了自己的名字:“唐岫。”
“哪個秀?”對方坐起來,從抽屜裡拿出手機。
“岫玉的岫,就是今天課上講到的那個。”唐岫回答。
“哦……”對方點點頭,對她亮出手機屏幕,“我叫程煊熠,能加個微信嗎?我是體育特長生,這課聽不太懂。”
唐岫還是第一次被男生這麼直接地要微信,迎著他的視線,發現他的眼神很認真,加上他長得確實挺帥,慢慢點了點頭。
程煊熠聽到這話,又對她笑了笑,這回能看出一點靦腆的意思,主動伸出手機掃她,一邊問:“你是哪個院的?”
“考古文博院。”唐岫聽到掃碼清脆的“滴”聲,心裡莫名打鼓。
“哦,學考古的啊……”這專業對他而言挺稀奇,飛快提交申請後問,“你大幾了?”
唐岫臉小,五官也小,皮膚又白淨,種種秀氣組合在一塊兒,現在去理發還要被問在哪個高中讀書。
以至於程煊熠聽到她回答“大三”時,詫異地愣了一下,旋即展開眉眼,揚揚手機上的驗證通過的消息,笑著道:“謝了學姐,我還有訓練,先走了。”
他來的時候什麼也沒帶,這會兒空著手就走了。一站起來才讓人感歎他的身高,穿著短褲,露出來的小腿筆直修長,肌肉線條分明。
唐岫被他這一聲“學姐”喊得懵了懵,這陣子跟宋修筠待太久了,都快忘了對本科生來說自己算大的。
這男生看著傻傻的,說不定是今年剛錄取的新生。
意識到對方年紀比自己小,唐岫對鬼使神差跟人加了微信的事也不怎麼介意了,繼續在原位等下一節課開始,托著下巴望遠處的講台。
那兒氣氛依舊火熱,“宋老師”“宋老師”地喊著,聽得她牙酸地嘖了聲,索性站起來,去外麵透透氣。
不遠處的宋修筠此刻沒法脫身,有所感應地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唐岫跟那個男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這個點各個教室都下課了,上百號學生湧出來,走廊有些嘈雜。唐岫到自動售賣機買水的路上,有幾個女生跟她同路,剛好是古玉器鑒賞這個班的,正在討論剛才這堂課:
“……你不覺得這老師本人比網課上的截圖還帥嗎,高高瘦瘦的,人又白,我真的會吃一些戴眼鏡好看的男的。”
“你上課看到他的腿沒有,比講台還高出來一截,之前上近代史的老師會把他的肚子擱在講台上,這腿長也太離譜了……”
“他名字也好聽啊,宋修筠,還教玉文化的,buff直接疊滿了,什麼叫‘君子如玉,觸手也溫’啊,這不就是君子如玉……”
“而且課上得也不錯,我這節課居然記了三頁筆記,明天就成玉文化專家。”
到這裡都還隻是誇他,直到有人歎了一口氣:“但不是說他英年早婚了麼,我還挺好奇他老婆長什麼樣,肯定也很優秀。”
唐岫聽到“英年早婚”四個字,差點被腳下平坦的地麵絆到。倒不是故意要聽她們說話,隻是討論的對象是宋修筠,這些字眼就格外清晰地飄過來了。
“鄭依說網課的時候聽見聲音了啊,她老婆聽著很甜妹,年紀好像也不大……救,好強的年上感,已經開始覺得般配了……”
唐岫深吸一口氣,心下惴惴,埋頭快步離開。
等她帶著買好的水重新回到階梯教室,裡邊已經空了,她拿出平板,打開《中國古代婦女史研究入門》的PDF文檔,剛好收到某人的消息:
【我出差去了,晚上記得早點回家喂莫奈】
【這幾天在家不要亂吃飯,冷凍室裡還有蝦餃,早上記得蒸著吃了,回來我會檢查】
他難得主動給她發微信,居然字字句句都是叮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