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跑去給人當保鏢了嗎。”
橫濱, 港口黑手黨。
接到鹿野又電話的森鷗外站在落地窗前,他居高臨下地眺望整座城市,任由身邊的愛麗絲用拳頭對自己發脾氣,
森鷗外對幼女向來沒有抵抗力, 他的唇角彎著,既不反抗,連帶著語氣也很溫和。
“但聽起來就像保鏢一樣。”
森鷗外說。
“雖然你好像沉迷於你的朋友遊戲,忘了之前立下的保證,為了省事直接把動物園交給蘭堂君管理, 任務進展也幾乎為零……”
“可明川君,你也很努力了, 不是嗎?”
他輕笑。
“努力最重要, 結果是其次。”[1]
電話那頭沉默一瞬。
躲在樓梯間打電話的鹿野又小小聲:“哪句話是罵我的我還是聽得出來的吧。”
森鷗外沒有反駁。
他在自己養大的孩子身上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耐心,唯一一次真正生氣也是因為明川君瞞著他擅自將本該死去的蘭堂變成了龍貓。
“見到太宰了嗎。”
“嗯。”
“這個反應, 想必太宰君已經知道你想從我這裡拿到的東西了吧。”
遠處的大門被打開,見到前來首領辦公室彙報任務的中原中也,森鷗外這才走回辦公桌後。
“太宰君太過聰明,偶爾也會令我感到頭疼。”
“對吧對吧!”鹿野又明川附和, “我和您說,他今天竟然裝作伊藤的樣子來找我!哈!我當然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家夥就算化成灰……”
手機那頭的話語喋喋不休, 中原中也聽不清對麵鹿野又說的話,甚至無法從首領的神情中猜測出他是否在聽。
森鷗外支著下巴, 好像在思考些什麼。他的身影如黑夜般深沉, 低下眼時身上的氣息全是銳利的危險與威懾。
手刃先代,統治了整個港口黑手黨的男人。
毫無意義,隻要森鷗外願意, 他可以成為任何人的夢魘。
“呐,林太郎。”
愛麗絲氣鼓鼓地趴在桌子邊。
“小明川今天也不回來嗎。”
森鷗外沒有立即回答愛麗絲的問題。
他沒有主動掛斷電話,聽見這話也隻是苦惱地歪了歪腦袋。
“令人遺憾。”
“索性我也找個替身留在這裡好了。”
聽筒被捂住的時候,森鷗外的目光挪到了遠處中原中也的身上。
“中也君,你說呢。”
刻意放輕的明朗語調,和太宰那家夥如出一轍。
中原中也低下眼睛,他的單手覆在胸前,禮儀完整,頷首時語氣也很平靜。
“抱歉,Boss。”
身為重要戰力,絕對不被允許在戰時離開橫濱的中原中也麵無表情地做出了回答。
帽簷的陰影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隻有這個,我拒絕。”
-
鹿野又明川掛斷電話。
此時距離他與那位北原小姐見麵僅過去一個小時,但稻川會的情報網發達,幾乎是下一秒就派了人來打探他的意思。
侍者打扮的人腰間彆了槍,說的一大堆東西鹿野又明川完全沒記。他隻是站在那裡禮貌地聽完,然後平靜地回了句“沒興趣”。
前來傳話的侍者愣了下。
“我對城田身上有關你們組織的秘密不感興趣,既然是你們的內務,我也沒有多管閒事的理由。”
少年在說這話時用了冷淡的口吻。鹿野又明川的目光下斂,身上的白襯衫由一個流暢的線條束進腰帶。
“當然,要是他對警察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那就是你們首領自己該煩惱的事了。”
言外之意,在抓捕城田龍這方麵,鹿野又明川既不打算協助警察,也不打算幫助與港口黑手黨有利益聯係的稻川會。
如果在這兩者中間硬要選一邊,那鹿野又明川寧願稻川會在警方以前將那位犯人擊殺。
這就又回到他以前糾結的問題——
讓zero他們對上真正的殺手的可行性。
“是。”得到承諾的侍者低頭,“我會向首領傳達您的意思。”
聽到這句的鹿野又明川又開始發呆。
都怪中居先生,早讓他把叛徒抓去給zero他們殺殺不就沒有這麼多事了嗎。
更何況,北原小姐說是拜托他抓住那個叫城田的人,可到現在除了那幾封ip不明的郵件,公安連他的一點線索也沒抓到……
總不至於直接衝到北原小姐所在的這裡?
腦中有什麼東西迅速閃過,意識到什麼的鹿野又明川衝著侍者離開的方向喊了聲“等等”。
然而著急完成任務的黑手黨早已消失得沒影,徒留鹿野又明川一個人煩惱地撇了撇唇角。
“你在叫誰等等?”許久沒找到鹿野又,找到樓梯間的降穀零問道。
他看了眼鹿野又出聲的方向,眉間蹙起一道褶痕,又想起今天早上諸伏景光異樣的表現。
“……服務員。”鹿野又明川說,他生怕降穀零發現什麼異樣,邊推著對方邊說,“還有一個小時就上課了,優秀的畢業生代表不應該遲到。”
警察學院的課程隻有六個月,而各科穩居第一的降穀零前幾天被評為了優秀畢業生代表。
鹿野又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比降穀零本人還開心,要不是鬆田攔著他,他甚至都打算爬到鬼塚教官頭上去放炮。
降穀零敏銳地眯起眼睛。
他把身邊的神奇生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總覺得對方從今天見麵起就怪怪的。
那時候突然竄到他背上也是,就好像是故意在轉移他的注意力,阻止他和誰碰麵。
“鹿野又。”降穀零抬手,在電梯打開的一瞬間,把原本準備溜走的某人拎了回來。
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低下頭:“說說看,你瞞了我們什麼?”
鹿野又明川哽住。
這棟酒店的地下室可能存在把整個市中心炸上天的火藥——這是能說的嗎。
身為軍火商的鹿野又明川對整個日本黑色武器的流通了如指掌,而在第三次談判中,稻川會與港口黑手黨達成了正式了交易。作為救下他們少主的謝禮,稻川會同意在龍頭戰爭結束後,為港口黑手黨提供戰後重建的必要資源。
以此為交換條件,那批由鹿野又明川異能強化過的武器,已於三天前開始轉移。
話雖如此,但鹿野又明川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畢竟稻川會會將那批武器用在哪裡,用於何處,都不是他該過問的事。
“什麼也沒有。”心虛的鹿野又明川嘴硬,這件事牽扯的勢力太多,在他與那位首領取得聯係以前,隻能儘量把人轉移出去。
“還有我從剛才起就沒看到班長了。”鹿野又明川說,“電話也打不通,你不去找他嗎。”
“萩原和鬆田已經去了。”降穀零回答得冷靜。
他紫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銳利的視線捕捉到對方不自在的小動作。
在降穀零的記憶裡,鹿野又似乎沒有這麼緊張的時候。
秘密嗎。
降穀零很輕地眨了下眼。
“我知道了。”
僵持幾秒,降穀零做出了出乎預料的回應。
他盯著同伴的眼睛,非常認真地又說了一遍。
“我會去找鬆田他們一起走,鹿野又,就算是你和岸穀警官有什麼計劃,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岸穀警官?
鹿野又明川的腦袋上冒出個問號,就這麼看著降穀零走進了電梯。
“不說點什麼嗎?”降穀零挑眉。
電梯的門合到一半。
鹿野又明川想了想,在電梯徹底合上的前一秒說了一句。
“想吃餅乾。”
“草莓味的。”
-
鹿野又對於草莓這種東西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聽到這樣的話,降穀零也不知道應該是先覺得頭疼還是先覺得好笑。
他從電梯裡走出來,最後找到鬆田他們是在一樓的大廳。
鬼塚班的四人默契地等在那裡,見到降穀零隻有一個人,鬆田陣平發出聲嗤笑。
“又自己一個人去逞英雄了?”
降穀零無奈地笑了笑:“畢竟是那位長官的命令,也算是崗前培訓吧。”
萩原研二聽到這話,揶揄地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鬆田陣平:“怎麼樣,沒想到小鹿野會去當公安吧?”
鬆田陣平翻了個白眼:“他去哪裡我都不奇怪。”
諸伏景光彎起唇角:“總比去交通部好一點,鹿野又的話,說不定一天能開完一本罰單。”
伊達航搖頭:“那東京的居民以後都隻能步行上班了。”
似乎是想到了穿著小馬褂的鹿野又被憤怒的車主軍團追著跑的畫麵,穿著便服的五人組邊走邊笑。
可還沒等他們穿過馬路,酒店對麵的商鋪便發出一聲巨響。衝天的火光染紅了天際,爆/炸產生的熱浪把街邊的行人掀飛一米。
有人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從店裡衝了出來,鬆田陣平當即脫下外套,拍打在對方背上著火的地方。
“把上衣脫掉!”
受驚的店主身上還穿著尼龍的製服,聽見這話才反應過來。
他甩掉上衣,氣喘籲籲地跪倒在地,整張臉被煙霧燎黑。
“怎麼回事?”
聽到動靜的岸穀大和從酒店裡走出,他並沒有因此轉移樓上保護北原小姐的警員,隻是在趕下來時撥通了消防的電話。
“咳……咳咳,不知道……可能是煤氣泄漏,我看到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突然就爆/炸了……”
店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他咳嗽個不停,用手揉搓著眼角。
“不過幸好隻有我一個,你們是警察嗎?”
煤氣泄漏到這種程度,會沒有聞見味道嗎?
岸穀大和皺起眉頭,他沒有立即回答店主的話,目光掃過降穀零幾人,疑惑地問了句“鹿野又呢?”
降穀零愣了下:“鹿野又不是和您一起嗎?”
岸穀大和:“我們吃完飯就沒見……不好——!”
降穀零和岸穀大和幾乎是同時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距離他們一條街外,酒店防止襲擊用的卷簾門降了下來。
“等等!降穀!萩原!”
鬆田陣平扶人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轉頭就看見自己的兩個同期毅然決然地向酒店跑去。
轟的一聲,卷簾門的末端接觸地麵,激起一陣灰塵。
慢了一拍的鬆田陣平一拳打在上麵,還沒來得及咬牙,就瞥見身後同樣沒趕上的岸穀警官憤怒地揪住了一旁酒店瑟瑟發抖的侍者的領子。
“混蛋!軍用級的防禦措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喂!回答我!以為有了張證書就無法無天的狗雜碎——”
岸穀大和的動作很大,高聲咆哮。
“你們在這棟酒店裡到底藏了什麼!”
-
北原佳奈的房間在酒店的最高層,在整座酒店陷入混亂之際,所有被留下來的警力自然而然地都彙聚到了最高層。
原本為了防止城田從外部發起襲擊,那裡的玻璃特地被換成了防彈材質,可當SAT的狙擊手趕到,這樣的玻璃反而成了反擊的累贅。
“鹿野又接電話了嗎?”
“沒有。”
降穀零和萩原研二在樓梯間裡極速奔跑,他們的臉上帶著剛剛千鈞一發之際撲進來時落下的擦傷,著裝也因此變得淩亂。
要是平時訓練的時候,他們或許還會互相打趣幾句——
“萩原。”
在跑到第九樓時,降穀零一把抓住了前麵的萩原研二。
通過木門上小小的窗口,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酒店監控室外持槍的匪徒。
似乎是發生過槍戰。
牆壁上有著不少子彈留下的痕跡,不知道哪一方的成員倒在血泊裡,儼然喪失了生息。
今天中央酒店裡入住的遊客至少有一百多位,算上之前就留下的,保守估計有一千人左右。
而此刻人群擁作一團,被槍指著交出了手機。
“他們要去哪?”
餘光瞥見打開的電梯門,降穀零不是很能明白這些匪徒要挾持一部分人去到地下室的用意。
“降穀,你去找鹿野又。”萩原說著,原本壓低的身體站直,“我去看看情況。”
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和這群人硬碰硬明顯不是個好主意,但在行動以前,降穀零已經把“地下室”這個關鍵信息通過手機傳了出去。
犯人明顯是在通過北原小姐轉移警方的視線。
就算不知道是什麼,但那一定是比身為證人的北原小姐更重要的存在。
“來不及了。”降穀零說,他看了眼頭頂上的監控,非常清楚犯人掌控了監控室的後果。
於是在監控室的門被猛地踹開,穿著神秘的犯人向他們走來之前,降穀零刪除了短信,配合地舉起了雙手。
絕對不是普通的罪犯。
殺起人來乾脆利落,能在短時間內訓練有素地完成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