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又明川從黑衣組織的基地裡出來是晚上九點, 彼時他已經洗了個澡,半乾不乾的頭發散在後背,比六個月前入學時長了不少。
為了避開攝像頭, 他特地繞了個圈,直到走進死角處撕下麵具,這才找了個地方縮了起來。
黑手黨身後的不遠處, 穿著製服的青年停下腳步。
不知道為什麼跟蹤對象突然消失,末廣鐵腸思考幾秒, 頭頂上疑惑地蹦出個問號。
他沉吟片刻,最後還是往前走了幾步。
——然後廢棄信箱的背後就出現了個人。
四目相對,顯然是還沒來得及跳出來嚇人一跳的鹿野又明川更為尷尬。
“……”
“你怎麼也洗了個澡?”沉默幾秒,鹿野又明川拍拍衣服上的褶皺, 站起來問他, “因為往條野小雞碗裡放了半瓶番茄醬所以被揍了?”
末廣鐵腸敷衍地“嗯”了聲。
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說:“他把我的臉按進了菜裡,好像很生氣。”
“誒~”鹿野又明川搖頭,幸災樂禍,“你活該。”
末廣鐵腸沉默, 目光淡淡地掃過來。
“鹿野又。”他真誠地問, “我的部下說你被人捏著腦袋拎了起來,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
鹿野又明川:“……”
少年的眼睛即使在夜色中也依舊很亮, 借著月光的照耀,末廣鐵腸能清楚地看到對方臉上類似不服氣的情緒。
鹿野又明川撇了撇嘴:“不就是比我高了十四五厘米, 有什麼可驕傲的。”
末廣鐵腸歪了歪頭, 他不知道這應該被歸為問句還是陳述句,勉為其難地動了動腦子。可傳說中的最強軍人連大腦都是由鋼鐵鑄成的,末廣鐵腸的思維慢了半拍, 跟著走了兩步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也快一九零的事實。
末廣鐵腸:(- v -)
“……?”
鹿野又明川氣憤地轉過頭。
“我好像知道條野小雞為什麼總生你氣了。被笨蛋看不起,的確挺讓人生氣。”
是那樣嗎?
“鹿野又。”末廣鐵腸疑惑。
“乾嘛。”
“條野說你是最沒有資格罵人笨蛋的存在。”
“……”多讓人生氣。
東京的街道上,鹿野又明川的風衣挺闊,他雙手插兜,之前從折磨伏特加他們獲得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然後呢?”
鹿野又明川咬牙切齒。
“你該不會今天監視我的報告裡就寫的這個?”
末廣鐵腸的神色變了。
他停下腳步,突然很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打擊犯罪,這是好事。”
鹿野又明川深吸氣,氣不打一處來。
“你放棄吧。”
他翻了個白眼。
“我折磨他們是為了港口黑手黨,就算找到好處也不交給警察。”
末廣鐵腸不以為意。
“沒關係。”他說,“至少你今天沒有用異能犯罪。”
鹿野又明川眯起眼:“說得好聽,你上次怎麼不抓那個俄羅斯來的陀螺君?”
末廣鐵腸繃張臉:“那天不在。”
獵犬加上他一共就五人,末廣鐵腸很忙,也不能一直盯著他。
“是嗎。”鹿野又明川壞心眼地勾起唇角,“那就是說就算我用異能犯罪你也沒辦法吧。”
末廣鐵腸想了想。
“你為什麼非得做這種事。”
“興趣愛好。”
“那就隻能製止你了。”
“你才做不到。”
“做得到。”
寥寥幾語,斬釘截鐵。
末廣鐵腸定定地站在那裡,直視著鹿野又明川的眼睛。
“就算手腳被砍斷,也做得到。”
末廣鐵腸對於正義的執著有著一種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純白,鹿野又明川愣了下,出乎預料地沒有因為這句感到惱怒。
他收回視線,叫了末廣“鐵腸”,歎氣時說“這樣說話就像十幾年前似的”。
末廣眨了眨眼,迷茫地問了一句你要回來嗎。
鹿野又明川聳肩。
他注視著萬家燈火下的黑暗,背影看上去一瞬間成長不少,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實。
“你覺得自由嗎?”
在末廣鐵腸怔愣的表情中,鹿野又明川隻是回過頭來看他。
少年的語氣中帶了點勾引與促狹,眼底的死寂在觸碰到對方的下一秒便化為虛無。
鹿野又朝他輕輕地笑了下。
“祝我畢業快樂吧。”
“我隻要自由就好啦。”
-
警校畢業典禮的前一天,鹿野又明川的射擊課難得地拿到了滿分。
鬼塚八藏為此感動得差點落下淚來,直到他看到得意的神奇寶貝使用了棒球開球式開槍法,這才在其他考官裂開的表情中明白了自己被對方耍了六個月的事實。
一人一生物在教學樓下亂跑,鬆田陣平從樓上的窗戶往外看,無語地扯了扯嘴角:“我就說他是故意的。”
萩原研二咬了口雪糕:“小鹿野嗎?說不定是突然開竅了呢。”
鬆田陣平:“哈?”
他轉過頭去:“都說了你不要一直慣著他。”
“要嚴謹啊,小陣平。”萩原研二故作遺憾地搖頭,“沒有找到證據,怎麼能就這樣下定論呢。”
鬆田陣平:“……”
搞什麼,到最後怎麼還成了他的錯。
鬆田陣平輕哼,他撐著臉頰,忍不住朝樓下喊了一聲。
“喂!寶可夢!”
鹿野又明川抬頭。
“再不上來你的烤鰻魚就要被吃光了!”
鹿野又明川覺得有道理。
他抬手比了個“stop”,害得鬼塚八藏來了個急刹。
“存檔。”
準畢業生鹿野又這麼說道。
“我要吃飯了,教官,下次再陪你玩。”
鬼塚八藏愣了下:“哦,你去……等等!到底是誰在陪誰玩啊!”
一個正義的鐵拳下來,鹿野又明川捂著腦袋淚眼模糊。
他找降穀零告狀,然而正義的警官絲毫不同情他。
“都叫你不要總做這種惡作劇。”
“我那叫實話實說。而且這是好朋友該說的話嗎!”
降穀零笑了聲,他早就習慣了鹿野又的這種說話方式,此時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倒是對彆的地方產生了好奇。
“鹿野又。”降穀零問,“你從早上開始就笑個不停,乾了什麼這麼開心?”
鹿野又明川掰開筷子:“畢業以後就不用上課了,為什麼不開心。”
萩原研二眨眼:“早上四點就起床的人也會說這種話?”
嗯……
鹿野又明川沉思。
“我隻是習慣訓練,又不是喜歡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