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秀芳與謝溧聞言, 趕緊站起來,謝溧轉頭,對許秀芳輕聲道:“等會兒你喊舅舅就好了, 大柱舅舅是小舅公的兒子。”
許秀芳:“好。”
這邊, 大舅公將木屋的大門打開, 一陣寒風灌進來的同時,一個彎腰駝背,看起至少也有六十上下的男人, 從屋內走進來, 他看到謝溧與許秀芳時,身形很有些局促, 臉上帶著笑, 雙手局促的搓著, 說:“我聽說阿溧過來了,就想著過來看看。”
大舅公看到這裡,忍不住歎口氣。
謝溧已經走過來,喊道:“大柱舅舅,我年初結婚了, 今天是帶著我媳婦秀芳過來看看你們,原本也是打算等下就去看看你的。”
說著。
謝溧轉頭對許秀芳道:“秀芳,喊舅舅。”
許秀芳趕緊道:“舅舅, 您好, 我是秀芳。”
盧大柱趕緊道:“好,好……”
說話時, 手卻不知道往哪裡擱……
謝溧忙道:“舅舅,大舅公這邊燒了飯菜,等下我們一起吃吧。”
盧大柱臉上憨憨笑, 嘴裡說著:“好……好……”
即便是初次見麵,許秀芳也能感受到他是一位非常不善言辭的人,比自己的公公謝樹根還要不善言辭,想著,許秀芳就衝這位老人露出笑來,說:“舅舅,快坐吧。”
她搬來一張椅子。
盧大柱在謝溧與許秀芳期待的眼神下,略有些忐忑的坐下來,雙手局促不安的放著,明顯不知道往哪裡擱。
大舅公忽然歎口氣,道:“大柱,你要跟阿溧、秀芳說啥,就隻管說,他們是自家的孩子,怕什麼呢?有啥好顧忌的,你直接說便是。”
謝溧與許秀芳一聽,互相對視一眼。
盧大柱抿抿嘴,明顯欲言又止的樣子。
謝溧望著他,輕聲道:“舅舅,您隻管說,隻要是我能力範圍內的,我一定想辦法給您辦到。”
許秀芳雖然沒開口,但也明顯是同樣的意思。
在兩人的鼓勵下,盧大柱這位老實的漢子,總算是說出口了,但還是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阿……阿溧,是這樣的,秋收那陣子你舅媽摔了一跤,很嚴重,又沒有及時就醫,現在……現在……”
謝溧一愣,“怎麼沒有人通知我們呢?”
盧大柱突然捂住臉,彆過頭:“路太遠了,當時瞧著也不算嚴重的,我們都疏忽了,加上那會兒抓緊收莊稼,就沒有去衛生所看,哪想就這樣耽擱了。”
他磕磕碰碰的說完,許秀芳與謝溧還是雲裡霧裡,大舅公與大舅婆,就在旁邊補充。
原來,大柱舅媽摔跤後,當時還可以走,就自己走回來了,但睡了一個晚上,突然就嚴重了,第二天就起不來床了,那會兒大柱舅舅一家依舊沒有當回事,大柱舅媽自己也覺得問題不嚴重,隻要再熬兩天就行了,可沒想到越來越嚴重,到現在,已經完全無法進食,也就是這兩日了。
盧大柱捂著臉,道:“是我對不住她,要是早點發現這麼嚴重,就算路再難走,我也要送她去衛生所。”
謝溧趕緊上前,拍怕舅舅的背,說:“舅舅,你彆著急,今兒讓秀芳留在大舅公這裡,我跟你一起拉板車,將舅媽送到鎮醫院去,回頭我再回來接秀芳。”
謝溧說完,看向許秀芳。
許秀芳用力點頭:“你跟著舅舅去。”
盧大柱捂著臉,再忍不住,哭出來:“沒用了,沒用了,她現在後背跟屁股上都有了個大窟窿,整個人都已經脫了形,嘴裡一直跟我喊疼,昨天喊了一夜,我守了一夜,我就想著,你們有沒有帶藥過來,甭管是什麼藥,隻要能給她止疼就行。”
謝溧與許秀芳聽了後,都嚇了一跳,大舅婆在一旁解釋道:“之前大家都不曉得該怎麼照顧她,大芽(舅媽的名字)也隻是說疼,就沒有想著給她勤換衣裳,勤翻身……”
謝溧與許秀芳也不太懂,想了想,謝溧趕緊將母親準備的一大包東西給打開,尤其是裡麵的那些藥品,說:“我看看那些是可以止疼的,好像是有的,不僅有治發燒的藥,我娘說還給備了兩盒消炎的藥物。”
翻找了一下,果然就翻出來了。
盧大柱一看,眼淚中算是止住了。
大舅公說:“現在過去瞧瞧吧。”
謝溧就拿著許秀芳,帶著一堆的藥物,跟著盧大柱舅舅與大舅公、大舅婆一起去看完大芽舅娘。
這個小小的村莊,以前叫做野豬橋,現在該叫做野豬橋村,主要是以前這裡經常鬨野豬,一群群的野豬下山來,把莊稼給謔謔一空,所以才得了這個名字。
如今村子裡人口十分稀少,大舅公一家住在村頭,小舅公一家子卻住在村尾,說是村尾,實際上走了一段比較長的山路,許秀芳初步估摸著,至少也有二十分鐘。
到了這裡,就發現原來這半山腰的位置,還有一條溪流,溪流是直接從山頂的凹槽位置流下來的,至於源頭,那還要往更遠的深山裡麵去。
小舅公夫妻早年已經去了,隻留下盧大柱一個兒子,盧大柱娶了同村的大芽為妻子,生下了三兒四女,可惜2個兒子與3個女兒當年跟著一起去打小鬼子後,就一去沒有回來。
盧大柱的膝下,如今隻有小兒子與大女兒,大女兒嫁在了比野豬橋還要深的深山裡麵,日子過的十分清貧。
小兒子也娶了妻,娶的還是自己的初中同學,當年兩人兩情相悅,覺得有情飲水飽,兩人婚後還生了兩個兒子,可惜,兩人和和美美的日子過了不到幾年,妻子終究是嫌棄家裡日子難過,兩年前就已經跑了,據說跑到鎮上去了,盧大柱與小兒子偷偷去瞧過,對方又嫁了人,生了孩子。
現在,是盧大柱夫妻,帶著小兒子與兩個孫子過活。本來日子就清苦,不想還發生了這樣的意外,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盧大柱的小兒子盧前進原本是個樂觀、開朗的人,但遭遇到妻子的背叛後,就變得十分沉默寡言,經常自暴自棄……
……
這邊。
一行人趕到盧大柱家裡,就聽見裡麵傳來嚎哭聲,盧大柱聽了後,臉色一變。
緊跟著,立馬就衝進了屋裡。
謝溧、許秀芳,就連老邁的大舅公、大舅婆,也急匆匆跑進去,然後就看到盧前進抱著自己的母親,正在痛哭。
“娘!”
“娘!”
“你醒醒!醒醒!醒醒啊!”
盧大柱撥開兒子,急忙去查看妻子,就看到妻子緊緊閉著眼睛,再去探鼻息,已經十分微弱了。
盧大柱頓時慌了。
謝溧趕緊道:“舅舅,你先讓開,前進哥,你也放開舅媽,讓她躺在床上,咱們彆圍攏過來,給她透氣的空間門。”
“對對對……”盧大柱慌忙爬起來,說:“前進啊,你去找一碗水來,阿溧帶了藥過來,有止疼的藥,咱們給你娘喝一點,她不是總說身上疼嗎?咱們給她吃點止疼藥。”
那位名叫盧前進的青年,看起來胡子拉碴的,估摸著有三十以上了,聽了父親的話後,急忙就衝向屋裡的水缸,許秀芳趕緊道:“舅舅,我去吧,我給你們去端水。”
說著。
許秀芳已經跑到了水缸麵前,拿起水瓢,這水瓢也是葫蘆劈開一半做的,許秀芳抬頭,看到旁邊的碗櫃上有一個茶缸子,想了想,就取了茶缸子過來,考慮到舅娘的身體已經無法自主進食了,她又找到了一個湯勺。
在做這一係列動作之時,許秀芳趁機往茶缸子裡放了幾滴的空間門潭水,她也不敢一次性放太多,就隻放了幾滴。
接著。
許秀芳端著茶缸子,走進去。
盧前進捂著臉,說:“我放羊回來,聽大娃說奶奶下午怎麼叫也不應,就跑過來看,發現娘閉著眼睛,不怎麼喘氣了……”
謝溧示意舅舅去檢查心跳,發現心跳還在跳動,隻是很微弱,不去感受,都發現不了。
在場眾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許秀芳端著茶缸,說:“水來了。”
盧前進急忙接過,盧大柱道:“你娘估摸著喝不下,拿個湯勺來。”
許秀芳遞過去。
盧大柱紅著臉,已經來不及感慨這孩子的貼心,急匆匆就去給自己的妻子喂水。
謝溧道:“那藥碾碎了,跟水一起喂。”
在場人都沒有一個是醫生,此時都毫無頭緒,隻能是由著盧大柱與盧前進父子的意思。
兩人費了半天的功夫,才喂了一點點水進去。
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時間門一點點的過,天色也完全的黑了下來,氣溫也隨之降低了,屋內滿是盧大柱與盧前進父子壓抑的痛哭聲。
兩個幼小的孩子,縮在牆角,好奇的望著這一切,兩個孩子那雙黑黝黝的眼睛,時不時就偷偷看一眼許秀芳。
許秀芳每次都回了微笑。
大的那個孩子,瞧著應該有4歲左右,就大著膽子,跑過來拉許秀芳的手,許秀芳給孩子塞了一個糖果。
在來之前,就已經從婆婆那邊得知這邊有幾個小孩子,所以許秀芳與謝溧特意準備了小孩子喜歡的糖果。
小男孩接到糖果後,眼睛一亮,那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開心的眯起來。
這時,小一點的孩子,也小心翼翼的湊過來,想要扯著許秀芳的衣角,可卻不敢。
許秀芳想了想,就蹲下來,也給他遞過去一個糖果。
小孩接過,呆愣愣的看著許秀芳,似乎完全沒想明白她為什麼會給自己一顆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