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子卸下來, 一點點挪過狹窄、陡峭的山路後,謝溧又重新將擔子裝好,挑了起來。
他肩寬腿長,即便挑著擔子, 滿頭大汗, 精神氣依舊很好。
謝溧怕許秀芳摔著, 磕著, 就讓許秀芳一直走在前麵, 他挑著擔子跟在後麵。
許秀芳一路沉默走著。
離開野豬橋, 要回到壩子村與謝家村所在的山坳,還要走很長一段路, 估摸著一路不停歇, 也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去。
……
到了一塊略顯空曠的地方後, 許秀芳停下來,挑著擔子跟在後麵的謝溧,喘著粗氣, 嗓音略有些沙啞, 問:“怎麼了?累了嗎?那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
許秀芳轉身:“好。”
她將背著的背簍, 卸下來,挑選了一塊平整的石頭附近放下,就過去接謝溧。
謝溧輕笑:“你顧好自己。”
謝溧走了幾步, 將擔子放下, 許秀芳湊夠去, 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謝溧望著她的眼睛,揚起笑意,“秀芳, 我沒……”事……
沒說完,就被許秀芳的動作驚到了,許秀芳的手,伸進了他的衣領裡,謝溧的瞳孔微微一縮。
許秀芳紅著臉,道:“我隻是想看看你肩膀有沒有紅腫。”
那麼重的擔子,那麼難走的路……
謝溧聞言,眼裡閃過一絲漣漪,也不知道是遺憾,還是失望,他的聲音沙啞:“嗯,是我不好,是我誤會我媳婦了,我以為她……”
許秀芳:“……”
她沒忍住,抬手輕輕捶了他一下。
謝溧笑著握住她的手。
許秀芳很有些搞不懂,明明謝溧看起來十分正經,氣質溫柔,不像個會說胡話的人……
怎麼一結婚後,就有點反差了呢?
謝溧輕笑,忽然正色:“秀芳,剛才一直悶悶不樂,是有什麼事情,想要跟我商量的嗎?”
許秀芳一愣。
謝溧望著她,說:“跟我,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嗎?”
許秀芳沒想到謝溧那麼敏銳……
她……
的確是有一些事,想要跟謝溧商量,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口,且,她也不確定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然而,當對上謝溧那雙真誠,又帶著滿滿柔情的眼睛時,許秀芳的心忽然就定了。
她跟謝溧已經是夫妻了,從兩人決定結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要攜手一輩子的準備。
她是這樣。
謝溧也是這樣。
兩人的心,都很堅定。
還有,許秀芳也確定謝溧是跟自己一樣的人,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為這裡做點貢獻。
尤其是親自經曆過母親重病,哥哥腿傷,大芽舅媽摔傷救治不及去世,毛毛獨自過活……這一切的一切,隻因為這裡山裡太遙遠,條件落後,與鎮上的發展完全不能比,許秀芳就很想為生養自己的這片土地做點什麼。
許秀芳也可以肯定,如果她現在開誠布公,跟謝溧商談以後想要建設、發展黑山山脈這一片,謝溧也一定會支持她的。
這幾天,許秀芳想了很多,她知道有很多事……自己想要做,其實是避不開謝溧的。她需要謝溧的支持,他能幫著她,給她分析情況,給她打掩護,給她做決策……
在許秀芳沉思時,謝溧一直安靜的等著,並不催促她。
半晌。
許秀芳道:“謝溧,如果我們有機會,也有能力發展我們的家鄉,你願意跟我一起嗎?”
謝溧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以為是其他的……也許是女孩子那種不好開口的問題。
在短短的一瞬間,謝溧其實也想了很多,他甚至想起了一位已經離婚的戰友,那位戰友的妻子,是文工團的一位舞蹈員,因為害怕疼痛,也因為要保持輕盈的身形,就不願意生孩子。
她跟戰友談判,如果要孩子,就離婚。
不要孩子,他們的婚姻可以續存一輩子。
戰友那段時間非常痛苦,他當然愛自己的妻子,可也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然而,隻能選擇其一。
戰友很痛苦,很痛苦,那段時間訓練頻頻出錯,還差點影響了整個營隊……
後麵,戰友最終選擇了離婚。
因為受到戰友的影響,謝溧也曾經設身處地的想過,如果自己也麵臨戰友的局麵,要怎麼做決定呢?
當時的謝溧,腦袋裡冒出這個想法時,又被自己給逗笑了,他都不打算成家了,哪裡來的妻子?
這種煩惱的問題,無異於杞人憂天。
於是,謝溧安心睡覺了。
然而,當看到許秀芳用那種十分難以抉擇的神情,看著自己,陷入到沉思裡麵時,謝溧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那個戰友。
謝溧的麵色始終平靜,可他整個人的心,是揪起來的。
如果秀芳也不想生孩子,自己要怎麼辦呢?
是繼續維持婚姻,就兩個人攜手過一輩子?
還是離婚,重新找一個女人結婚生子?
謝溧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呼吸也有點急促,無疑,這是一個非常難以抉擇的問題。
他不想失去秀芳,即便隻是設想一下,也不能接受。
可,孩子他也想要。
時間一點點過……
謝溧的情緒在沸騰,然後,他也終於做出了決定:這婚是不可能離的,哪怕不要孩子,也不可能離。
他走了那麼長遠的路,才走到她的麵前……
怎麼舍得分開?
許秀芳的出聲,打斷了謝溧的思緒,謝溧微微晃神,條件反射的朝著許秀芳一笑。
許秀芳看到他那帶著傻氣的笑,輕聲問:“你剛才在想什麼?”
謝溧:“想你要跟我離婚的事情。”
許秀芳:“……”
許秀芳有點生氣:“為什麼好端端的,想這種奇怪的問題。”
謝溧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秀芳,以後無論怎樣,也不要跟我離婚,好嗎?”
許秀芳也搞不懂,他那點不安感,從何而來,她反手回抱住謝溧,輕聲點頭:“嗯,我們以後無論怎樣,都不要提離婚。”
謝溧:“好。”
謝溧的情緒,總算是恢複正常了,他看著許秀芳,一雙眸子熠熠生輝:“你剛才是不是要跟我談論什麼事情?”
許秀芳點頭:“嗯。”
謝溧眼裡含著笑:“你說,我聽。”
許秀芳抬眸,看了一眼周圍,天空很藍,太陽也出來了,有陽光撒落下來,投在林間,也落在謝溧的身上。
許秀芳道:“我……”
謝溧的脾氣,一向來溫和,從不催促她,隻是耐心的等著下文。
在他溫柔的眼神注視下,許秀芳道:“我有一個寶物,可以裝很多東西。”
謝溧聞言,並沒有著急表示驚訝,隻是安靜的看著她。
許秀芳道:“解釋起來,有點麻煩,但是我可以掩飾給你看。”
說著。
許秀芳便將擱在一旁的背簍,給放進了銅錢空間裡麵。
當背簍消失的那一刻,謝溧一雙沉靜的眸子,總算有了一點異樣,他下意識抱住許秀芳,抬眸,看向四周。
見四周什麼人都沒有,隻有無儘的山與樹木……
謝溧緊緊抱著許秀芳,小聲道:“秀芳,下次一定要注意點,彆隨意露出來。”
許秀芳輕輕一笑:“我知道的,是因為你……”
謝溧略有些嚴厲:“我也不行。”
許秀芳還想要再開口,謝溧輕聲道:“秀芳,你這麼不會保護自己,讓我很擔心。”
許秀芳輕笑:“難道我男人不值得我相信嗎?”
謝溧:“……不會。”
他攥緊許秀芳的手心,“你可以永遠相信我。”
許秀芳凝視著謝溧清雋的臉,忽然正色道:“阿溧,我說出來,是因為我想要你幫著我,一起掩護這個寶物。”
謝溧:“好。”
他說‘好’時,沒有遲疑,乾脆又利落。
許秀芳道:“今天跟你進山,我有一個想法,我們其實可以將很多山裡的特產,都用這個寶物運送出來的,隻是要想好山裡的這些特產,該送到哪裡去,最好是能給這些土特產找到一條正經的銷路,我們就能給大舅公、大柱舅舅他們這些住在深山裡麵的人改善生活了。”
“不僅是野豬橋、老虎洞……這些山民,還有我們壩子村、謝家村這些山民,我們也是有很多土特產的,不僅如此,我們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