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一座山, 已經可以看到野豬橋所在的那座山峰了,不過望山跑死馬,估摸著還要走幾個小時, 才能走回去。
謝溧將隨身帶著的軍用水壺打開, 在附近的溪流裡,裝了點水,就起了個火堆, 將水壺放在上麵, 他不是要燒開水,而是往水壺裡下了一點米粒,這樣一來,隻要水開了,再煮一下,就能變成一鍋粥。
許秀芳往裡麵添柴。
謝溧看著許秀芳略有些憔悴的臉,說:“下回我進山來, 你就不要跟我一起了,山裡的路太難走了,也累。”
許秀芳看著謝溧,眉眼彎彎的, “我不累,下次還想跟你一起進來。”
謝溧有點無奈:“好吧,隻是下回我們要準備更多的裝備才行,至少, 要多帶一張薄被。”
兩人煮著粥, 柴火劈裡啪啦的響,遠處是小溪流的涓涓細流聲,偶爾還能聽到鳥鳴。
這一趟深山之行, 留給許秀芳太多的情緒了,她顯得有點沉默。
謝溧望著她,忽然問:“秀芳,你還在想著那個叫做毛毛的孩子嗎?”
兩人越過野豬橋村後,又往裡麵翻了一座山,那邊有一個小村子,因為隻有幾戶人家,連正式的村名都沒有了,那邊以前似乎說鬨過虎患,有老虎吃人,於是有能力的人家,都搬走了。
也因為出現了老虎吃人的傳聞,且那邊兩座山的山穀有一個山洞,洞口很大,處在兩山間,看起來就像一張老虎的嘴巴,於是就得名老虎洞。
老虎洞……
那其實是一個岩洞,岩洞很深,且因為附近溪流很多,又連接著地下水脈,洞裡麵還有一塊塊被溪流洗刷出來的梯田,更深一點,有很多的鐘乳石……
至於更深的地方,整個山洞的有多長,出口又在哪裡……
這些,許秀芳與謝溧就沒有進一步去勘查了。
謝溧帶著自己的媳婦,且裝備也不充足,自然要以安全為重,那老虎洞更詳細的情況,就等以後再探查。
老虎洞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在老虎洞這個簡陋的小村莊遇到的一個小男孩,卻讓許秀芳牽腸掛肚。
小男孩毛毛是個孤兒,已經沒有親人,靠周邊幾家接濟,才活了下來。
不過,毛毛今年已經八歲了,也可以做不少的事情了,就自己學著種植莊稼,種菜,上山挖山藥、大薯等養活自己。
毛毛個子瘦小,但膽子很大,主動過來跟許秀芳、謝溧換鹽,他用一隻山老鼠換鹽,許秀芳給他換了一兩鹽,可把他高興壞了,一隻問:“哥哥,姐姐,你們下次還來嗎?”
“下次來是什麼時候?”
“我可以繼續用大老鼠,跟你換鹽嗎?”
在對方那比星星還要閃亮的眼睛注視下,許秀芳實在是不知道該真實回答,還是騙他。
最後,謝溧搶過了話,笑著道:“我們應該是1、2個月左右來一次,不過很難確定具體的時間。另外,最近兩個月,我們要出差,這段時間應該不來了。”
毛毛聞言,很失望:“最近不來了啊。”
他沒有上過一天的學,但十分聰明,嚼著謝溧嘴裡的話一會兒後,眼睛又是一亮:“1、2……”
他伸出手指頭,數了一遍,又一遍:“哥哥,你說最近兩個月不來了,那是不是今年的3月、4月就會來啊?”
謝溧笑道:“你算的真好,我們3、4月會來。”
毛毛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會來嗎?”
謝溧:“會。”
其實,1、2個月進來一趟,是保守估計的,他的職責範圍就是保護這一片山脈的森林,可因為山路艱難,黑山山脈的範圍也太過廣袤了,他並不是每次都從這一條線路走過,也許會不停的更換線路……
1個月來不來一趟,都不一定。
但!
在毛毛的期待的視線下,謝溧還是用了肯定的回答。
毛毛聽了後,當即就笑了,笑容燦爛,他看著謝溧,又看著許秀芳,很期待的問:“哥哥,姐姐,那我下次還跟你們換鹽巴,好不好?”
謝溧、許秀芳都點點頭。
毛毛見兩人不去拿自己的抓住的大老鼠,趕緊往兩人麵前推了推:“哥哥,姐姐,你們拿著吧,這個大老鼠扒光了毛,烤著吃,其實是很好吃的,我吃一隻,可以一天都不餓呢。”
許秀芳笑著揉揉他的腦袋,說:“毛毛,哥哥姐姐有吃的,不用你的大老鼠,你拿回去,留著自己吃吧。”
毛毛一愣,接著一想,趕緊搖頭,“不行,我奶奶生前說過,一定不能白拿彆人的東西。”
說完。
毛毛將已經被拍死的大老鼠,硬塞給謝溧,就趕緊跑了。
跑了幾步,他又停下,回頭:“哥哥,姐姐,我們說好了,3、4月就過來跟我換鹽哦?”
謝溧與許秀芳點點頭。
毛毛開開心心的跑走了。
那隻大老鼠,其實是一隻竹筍,專門啃竹子、茅根為生,體型至少是一般的家鼠四五倍大,就毛毛抓到的這一隻,估摸著也有兩斤重,是實實在在的大老鼠了。
謝溧道:“咱們收下老鼠,偷偷給毛毛留兩個餅子吧。”
出門前,兩人就做了一包袱的雜麵餅子,可以乾嚼著吃,也可以兌水一起吃,飽腹感很強。
許秀芳就跟謝溧就趁著毛毛不在,偷偷將兩個雜麵餅子,放在了毛毛住的那間茅草屋裡麵,怕他發現不了,還特意放在他吃飯用的那缺口的碗上麵。
……
軍用水壺的水燒開了,因為加了米粒,水撲騰了出來,謝溧用兩根木棍勾著水壺的把手,將水壺挪開。
噴出來的米湯,這才落回去。
然後——
謝溧就將軍用水壺,給放在了火堆邊,用燃燒的火炭墊著,這樣溫度不會太高,也因為有火炭持續烤著,米就會慢慢燜熟。
謝溧輕聲道:“很快就能吃了。”
許秀芳抿嘴,忽然說:“阿溧,我其實有點擔心毛毛,他的那間小茅屋,太簡陋了,按照現在的天氣,估摸著要下雨……”
謝溧聞言,總算知道為什麼自己媳婦從離開老虎洞後,就一直神思不屬的了,原來是記掛著這件事。
謝溧笑道:“不用擔心的,我跟毛毛說過了,也跟他隔壁的鄰居說過,到時候下雨的話,毛毛會去隔壁借宿的。”
說著。
謝溧伸出手,輕輕從她的眉毛略過,將她的眉頭捋平了,笑道:“毛毛長到這麼大,懂的很多,肯定也經曆過下雨的時候,甚至下大雨,暴雨之類的,都經曆過不少,他肯定有應對辦法的。”
許秀芳添了根柴火,笑道:“是我關心則亂了。”
謝溧道:“因為我媳婦太善良了。”
許秀芳有點不好意思:“還不是受我男人影響的。”
謝溧聽到這句話,雙眼驟然一亮,望著許秀芳時,眉宇間的神情更柔和了:“以後要不要一直這麼喊我?”
許秀芳:“嗯?”
謝溧笑:“我喜歡你說我是你男人。”
許秀芳:“……”
她隻是順口而已。
謝溧也沒有為難她,在他看來,許秀芳與他的性格其實很像,看似跟誰都能說幾句,實則性子內斂的很,自己要是再逼著她說,她肯定會更加難為情的。
謝溧轉而道:“秀芳,粥好了,你先吃吧,我再燒一鍋野菜湯。”
出門時,兩人是帶了碗筷的,謝溧將軍用水壺裡麵熬出的粥,倒出來,大部分倒進了許秀芳的碗,小部分留給了他自己。
許秀芳道:“我吃不了那麼多。”
謝溧道:“那就慢慢吃,我們不著急,等你吃完了,再出發。”
許秀芳問:“你呢?”
謝溧道:“我把咱們剩下的雜糧餅子烤一下。”
許秀芳微微皺眉。
兩人進入深山,已經呆了三天了,那雜糧餅子的變得十分僵硬,就跟石頭一樣,掰都掰不動,就算是用開水煮開,口感也很差……她跟謝溧都不是挑食的人,但連續吃三天的雜糧餅子,也都有點吃不消。
許秀芳說:“乾脆就把雜糧餅子跟野菜一起煮著吧,我們一起分著吃。”
謝溧笑道:“好。”
說著,謝溧就開始行動了,他做什麼事情,看起來都慢條斯理,不急不躁的,重新燒水,費了點勁把雜糧餅子切成小塊,塞進了軍用水壺裡麵,另外,又將采摘的野菜,擰成幾節,扔了進去。
那野菜,叫做苦齋菜,味道特彆的苦,就連生產隊養的豬都不喜歡吃,不過現在青黃不接,算是兩人現在唯一可以很輕易找到的野菜了。
苦齋菜放進去後,水壺裡麵的水,很快就染成了一股帶著點青黑的菜色。
且,隨著熱氣的沸騰,苦齋菜特有的苦味,也傳了出來。
許秀芳與謝溧都沒有嫌棄,兩人有幾天沒有吃新鮮蔬菜了,因此,就算再苦,也咽得下去。
許秀芳將自己碗裡的清粥,要倒了一些給謝溧。
謝溧捧著碗,避開,搖頭:“你吃。”
許秀芳看著他,正色道:“不行,不能全吃到我嘴裡,我不想苦著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