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溧、許秀芳:“……”
謝溧還想給自己媳婦偷偷喂食,許秀芳搖頭,笑道:“咱們彆吃了,等下菜上了桌子,都不夠吃了,你去接哥哥回來吧。”
謝溧看了一眼丈母娘摘回來的那個益母草,就道:“我回來給你煎雞蛋。”
許秀芳:“好。”
謝溧不忘叮囑了一句:“你彆砰涼水。”
許秀芳:“你好囉嗦。”
謝溧走了幾步的身形一頓,又沒忍住,轉回身,看了一眼許秀芳,笑道:“等我回來。”
許秀芳:“好。”
謝溧出了門,何翠霞跑去自留地那邊摘紅薯葉,才摘了一把,就見何淑琴背著一個背簍,往回走,何翠霞忙將人叫住,道:“淑琴,秀芳回來了,等下你到家裡吃個飯吧?”
何淑琴聽了後,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亮了一亮,但也隻是轉瞬而逝,她很快又變得平靜起來,語氣都沒有什麼起伏,說:“我明白了,等下我就過去。”
見她就走,何翠霞忙拉住她,“你晚點再回去。”
何淑琴一愣。
何翠霞輕聲道:“你婆婆跟弟媳婦,又在鬨了,你晚點回去,回去找了,難免燒到你這邊。”
何淑琴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說:“我明白了。”
因為鬨出過家暴的醜聞,王婆子跟謝三丫兩個人,還進了公安局,被關了幾天。
回來後,因為婆媳兩個互相推脫,就造成了芥蒂,關係再也不像之前那麼和睦了。
另外,更因為兩人家暴何淑琴,導致何淑琴受傷嚴重,住了好幾天的院,這件事也影響到了何淑琴的丈夫王衛民、謝三丫的丈夫王衛軍兩個人。
尤其是王衛軍,他那清潔員的個工作,就是從何淑琴手裡接過去的,謝三丫還想著多運作運作,也進肉聯廠做清潔員呢,因為這件醜聞,謝三丫的工作是彆想了。王衛軍的工作雖然還是保住了,但依舊被肉聯廠那邊單獨拎出來,批評教育了一頓。
謝三丫也沒有辦法留在肉聯廠的職工宿舍了,被迫回到了壩子村養胎。
她懷這一胎,本來就不容易,反應又大,且她的大兒子王鐵柱是徹底傻了,謝三丫特彆痛苦,加上連日來的事情,導致她的心情特彆差,脾氣也非常暴躁,想要揍何淑琴,又不敢,就隻能給自己的婆婆較勁。
因此,王家婆媳兩個,時不時的就要鬨一場,鬨得嚴重時,婆媳兩個還打架,周圍的幾戶鄰居,包括壩子村的村民們,都已經習以為常,也勸不住了。
聽說兩人又鬨起來,何淑琴本來想馬上回去,頓時腳步就遲延起來。
何翠霞笑著問:“你這背簍,裝滿了竹筍呢,這是去了哪座山采的?”
何淑琴溫聲回答:“就在後山過去一點,那個野雞頭那邊的竹林,明兒你想去的話,我帶你一起。”
何翠霞一聽,笑道:“那敢情好,趁著今年雨水好,竹筍多,我也多采點回來,曬乾了,年底燉肉吃。”
這竹筍,都是手指粗細的一根,並不大,但味道很清甜,一點都不苦澀,也不會讓人反胃、惡心。直接剝了筍皮後,就可以清炒,炒出來鮮嫩可口。
除了吃新鮮的,黑山這一片的山民,還會摘了焯水、曬乾,就做成筍乾。
筍乾可以放一整年,都不會壞,也是青黃不接之時的一道菜。
要是能用筍乾,燉肉吃,那味道更是一絕。
因為要消磨一下時間,才回家,何淑琴就乾脆放下背簍,跟何翠霞一起,蹲在何家的自留地裡麵摘紅薯尖。
兩人一邊摘,一邊閒聊。
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何翠霞在說話,何淑琴顯得十分寡言,不僅是因為她悲慘的過往,也因為她的性格使然,何淑琴本身就不是善於言辭的那種人,不過每次何翠霞在詢問她時,她都能及時給予回應。
何翠霞也不計較她的這種性格,說說笑笑的,就摘好了菜,想了想後,何翠霞乾脆道:“我估摸著兩人還沒有吵完,你彆進家門了,就直接去我家裡,吃了飯再回去。”
何淑琴有點猶豫。
何翠霞立馬板起臉,道:“有什麼好猶豫的?咱們姐妹倆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還跟我見外呢?”
接著。
何翠霞就直接道:“秀芳回來了,她想跟你學做蜜餞,還有點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你就當過去找秀芳吧。”
何淑琴聞言,這才沒有猶豫,點頭:“好,那我過去。”
何翠霞鬆開板著的臉,轉而笑了:“就這麼說定了,咱們早點回去,再多炒兩個菜。”
何淑琴忙道:“隨便吃點就行了。”
何翠霞道:“又不是你一個人吃,秀芳、阿溧都在家裡,誌軍飯量又大,可不得多做一個菜呢。”
何淑琴就不再說什麼了,她重新彎低腰,將放置在田埂上的背簍,背在了背上。
她的目光,不經意掃了一眼自己從山裡下來的那條路。其實,從山裡下來,轉而回家,有一條更便捷的路,可以回到王家的……
她以前走的就是那條路。
今天是特例。
遇到何翠霞,是偶然,卻也不是偶然,因為如果不是看見何翠霞在這裡,她也不會特意繞一圈,走到這一條路來了。
何翠霞並不知道她的內心想法,挎著菜籃子,便走在前麵,還笑眯眯道:“你那背簍重,彆走那麼快,我走慢點等著你。”
何淑琴:“……好。”
兩人一前一後往村裡走時,路上遇到了阿杏嬸,還有村裡的幾個村民,都一一打了招呼。
阿杏嬸還笑道:“你倆咋走一塊來了?”
何翠霞笑道:“這不是瞧見淑琴從山上下來嗎?就跟她說了幾句話,我出門前,聽到隔壁那邊又吵起來了,就讓淑琴晚點再回去,剛好秀芳跟阿溧想要學做蜜餞,就邀請淑琴上屋裡吃飯。”
阿杏嬸聞言,不由笑了,說:“我昨兒聽有根伯說起過,秀芳打算下一步要做蜜餞呢,原來要跟淑琴學啊,那敢情好,淑琴家的蜜餞,我至今還記得那個味道呢。”
其他的幾個村民聽了後,都紛紛跟著讚了幾句,何淑琴麵對誇獎,就微微垂低頭,輕輕笑了下,沒有說什麼。
何翠霞很快就領著何淑琴,進了自己家裡,兩人臨進門前,還特意望了一眼隔壁,果然,隔壁的婆媳罵戰,還在繼續,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因為兩家離得近,不用走近,她們都能分辨出來,現在雙方的罵戰,是謝三丫占據著上風。
何淑琴腳步遲疑了下。
何翠霞歎口氣,道:“你過去,能幫啥呢?走吧,咱們進屋裡吃飯。”
何淑琴想了想,就背著背簍,進了許家。
許秀芳與謝溧、許誌軍,將飯菜都擺在了飯桌上,碗筷都擺齊了,就等著何翠霞回來吃飯了,三人扭頭,看到何淑琴時都顯得有點驚訝,許誌軍一把跳過去,就笑道:“淑琴嬸嬸,您來了?可是稀客了,我跟秀芳、阿溧剛才還說到你呢。”
何翠霞一把拍過去:“彆沒大沒小的,給你嬸嬸去端一碗水過來,她進了山裡一天,正渴呢。”
許誌軍立馬道:“遵命。”
於是,笑嘻嘻的去水缸裡打水去了。
許秀芳幫著何淑琴,將背簍取下來,“嬸嬸,本來就想找你的,可把你給盼回來了。”
何淑琴輕輕笑了笑,問:“你們去G省,還順利嗎?”
許秀芳點頭:“很順利。”
何淑琴聞言,點點頭,就沒有再多言。
何翠霞趕緊把何淑琴拉到自家的飯桌旁,摁著她坐下,“你先坐著,我去炒一個菜。”
何淑琴道:“已經夠吃了。”
何翠霞揚了揚手裡的一籃子鮮嫩的紅薯苗,笑道:“我就炒這個。”
說完,也不等何淑琴回答,何翠霞就風風火火的去了。
許秀芳笑道:“我娘就這樣。”
何淑琴道:“我知道她的性子。”
等許誌軍端了水過來,就趕緊請何淑琴喝水,謝溧、許秀芳都說了幾句話,跟何淑琴寒暄,無奈何淑琴實在是沉默寡言,哪怕是一貫會耍寶的許誌軍,都沒能逗笑對方。
就在氣氛有點冷場時,許秀芳想了想,直接道:“嬸嬸,我找你,主要是想商量跟你學做蜜餞的事情。”
何淑琴點頭:“我知道。”
許秀芳道:“嬸嬸,是這樣的,我學了做蜜餞後,會將這種製作蜜餞的方法,教給彆人,用來給農資社增加新的產品。”
她說到這裡,還想要再多說幾句,何淑琴忽然打斷了許秀芳,道:“我教給你,就是你的東西了,之後你教給誰,都可以,不用再問過我了。”
許秀芳聞言,微微一愣,繼而道:“嬸嬸,我以為這是何家的祖傳手藝,會有什麼忌諱,比如不能再外傳。”
何淑琴朝許秀芳露出一個笑,那笑容很淺淡,卻很溫柔:“以前是有這個規矩,就連我也是不允許學的,但世界一直在變化,無論是人,還是事物,誰能保證一直是永恒不變的呢?”
“那手藝,我也用不上,一直留在我手裡,等我故去,就散了。”
“教給你,也是一種傳承吧。”
說到這裡,何淑琴輕輕笑了一下,接著抬起一雙十分滄桑的眸子,望著許秀芳的眼神,變得特彆的柔和,說:“你要好好學。”
許秀芳聽了,輕聲道:“嬸嬸,我會好好學的。”
何淑琴又笑了,“我相信你。”
正說著話,何翠霞端著一碟清炒紅薯苗,還端了一碟子炸小魚乾,並一碟子小鹹菜進來:“等久了吧?”
“哎呀,讓你們先吃呢,怎麼還等著我呢?”何翠霞坐下,就給何淑琴夾菜:“淑琴,你多吃點。”
“秀芳,你給阿溧夾點菜。”
“誌軍,你吃慢點,也照顧一下你妹夫,彆隻顧著自己一個人吃。”
天已經黑了下來,入了夜後,何翠霞點燃了煤油燈,飯桌上,許家的氣氛,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