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怎麼會是他。
那天山洞裡那個男人居然就是岐王,薛時野。
這是安連奚從來都沒想過的,一時之間,他呆愣當場。安連奚怔怔地望向近在咫尺的人,呼吸間全是對方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氣。
是那三天裡幾乎融進他身體裡的味道。
薛時野垂眼,看向少年望過來時出神的模樣,向來討厭旁人直勾勾盯著自己的他竟出奇的沒有感覺到厭惡。
被那樣一雙澄明水潤眼眸注視,薛時野隻覺心底一陣前所未有的安寧。
他的目光掃過安連奚的麵頰,上麵正泛著紅暈,薛時野以為是他憋久了,但見他額間竟開始沁出薄汗,這才神色一變。
帶著薄繭的粗糲指腹點落在了安連奚眉心,一觸即離,滾燙的溫度卻仍殘留其上。
“你生病了。”薛時野沉著嗓音道。
安連奚呆呆地仰起臉,眼裡似籠了一層薄霧,卻隻是安靜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呢喃著重複他的話,“生病了。”
笨笨的。
薛時野正想著,卻見少年眼睛一眨,晶瑩而飽滿的水滴啪嗒一下掉到了喜服上,一顆接著一顆,暈染開大片深色痕跡。
“好疼啊。”
安連奚腦子裡忽然就變得一片空白了,好像是腦子裡一直繃著的那根弦驀地斷了,整個人都如脫力一般。他坐在床沿,一下將頭埋入雙膝之間,那種委屈的感覺不知為何似乎在看到薛時野的那一刻刹那傾瀉而出。
止都止不住。
他好疼。
安連奚默默無聲地哭泣起來,肩膀不時抖動抽搐兩下,鼻子酸的厲害。
薛時野眉間微攏,聲音卻不自覺放輕,“哭什麼?”
安連奚繼續哭,“疼。”
腦袋疼,身體也還疼。
薛時野一頓,語氣漸漸溫和,“哪裡疼?”
安連奚沒說話。
他哪裡都疼。
薛時野驀地回想起這幾日二人是如何瘋狂的,黑暗中少年在他身下的畫麵一幀一幀在腦海中閃過,他喉結滾了滾,看向安連奚。
興許是……
他傷到了對方。
這時,門邊一直靜立著的溫木聲音弱弱地傳來。
他不知道少爺是怎麼好像認識岐王的樣子,但見對方在麵對少爺時並不如傳言中那麼可怕,遂鼓足了勇氣開口:“少爺他因為跪了一夜佛堂,染了風寒……”
隨著他的話音響起,薛時野旋身看去,臉色驟然間冷沉下來。
跪了一夜佛堂……
當時少年剛離開山洞不久,回去就跪了一夜佛堂,薛時野心中怒氣陡然翻湧起來,周身寒氣四溢。
就算安連奚不是他的王妃,可也是他的人。
安守義他怎麼敢!
另一邊,剛處理完刺客屍體回來的張總管進門就看到滿臉冷肅,麵色黑沉如水的王爺。他頓住轉眼去看他們岐王府的新王妃
。
隻見對方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隱約傳來淺淺的啜泣聲似是昭示著什麼。
張總管不合時宜地暗忖:這是被王爺嚇哭了?
卻聽薛時野沉著嗓子開口:“宣太醫。”
話音剛落,衣角好似被人一扯,那動作輕輕的,像是小動物的刺探,一點一點伸出觸角。
薛時野回身,安連奚沒有抬頭,悶悶的聲音響起,“我吃過藥了,不看太醫。”
前後兩輩子,他最討厭的就是看醫生了。
薛時野抬眉,不語。
安連奚急了,揚起臉,哭的有些紅彤彤的眼睛望向他,“我不看。”
在他抬臉時就下意識低頭垂眼的張總管又是一句暗歎:這新王妃好像也不怕他們王爺啊。
想罷,張總管靜靜垂首等待王爺的反應。
滿京裡誰人不知,岐王脾性暴虐,從不耐聽人廢話,更遑論出言反駁了。
少頃,卻隻聽薛時野語氣平靜,“那便不看。”
張總管猛然抬首去看,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們家王爺何時這般好說話過。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張總管忙又把頭低下去。
安連奚定定看著薛時野。
眼前的這個人是書裡的岐王,卻也是前幾日救下不甚跌落懸崖的他的那人,兩人的形象逐漸在安連奚腦海中重疊,彙成如今完整站在他麵前的薛時野。
他是薛時野。
安連奚終於細細打量起對方來,隻見其麵如冠玉,身姿挺拔,有著一副極為出色的相貌。青絲高束,發帶垂纓,上挑的鳳眸斜睨過來,端的是張揚恣意。
“謝、謝謝。”
“好生休息。”
薛時野頷首,瞥了眼張總管往屋外走。
行出一段距離,薛時野似想起什麼腳下微頓,“替王妃傳膳,叫太醫隨時候著……備些藥膏送過去。”
張總管心中驚訝,麵上不顯,“是。”
說罷,他又接著道:“方才藏在王妃房中的刺客口裡藏了毒,帶下去的時候就已咬毒自儘了。”
薛時野早有預料問不出什麼,若他當時出手,無需留手審問,定是一擊必殺。
張總管繼續,“另外,皇宮那邊陛下派高公公過來,讓王爺您明日帶上王妃一起入宮參加家宴。”
身為皇子,成婚次日進宮麵聖本是規矩,但聖上特意命大總管過來傳話,可見陛下對王爺的重視。
薛時野眼瞼半闔,依舊默然,高大的身形走在長廊上,紅燈籠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背影孤寂又顯蕭瑟。
張總管是他身邊的老人了,也算看著薛時野長大,見此情景不由暗歎一聲,突然又想起新王妃來,剛才的王爺在麵對新王妃時……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薛時野也未料到,那日的人竟就是安府大公子,安連奚,他今日的成婚對象。
他的王妃。
昨日找不到人時,他派出暗衛遍
尋崖下。
如今人就在眼前,
還成了岐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