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時野旋即也是一頓,“那是?”
安連奚不知為何被他追問得有些惱怒,看著他的眼睛,破罐破摔道:“是因為太鬨騰了。”
所以要他乖一點,父母才給他取了這麼個小名。
但是誰也沒想到,他這麼鬨騰的性子,偏偏身體還不是很好。
後麵也是真的乖了,根本鬨不起來。
而薛時野聞言先是愣了下,隨後抑製不住地大笑起來。
笑就算了,他口中還在叫著安連奚的小字。
“小乖。”
一聲接一聲。
“小乖……”
安連奚起初還想堵住他的嘴,但又想起自己的小身板怎麼能拚得過對方,遂往薛時野懷裡一癱。
徹底躺平了。
他好累。
薛時野笑罷,探指勾住他的一縷發絲在手中把玩,“那小乖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害怕安連華嗎?”
按理說,現在安連奚身為岐王妃→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何須再怕一個安府的二少爺。
薛時野不想懷中人再這般提心吊膽,裝病也是會傷神的。
安連奚被他問得一愣。
他沒想到薛時野竟然這麼敏銳,察覺他對安連華的態度。
薛時野見他不說話,遂道:“不想說?”
安連奚呆呆的。
薛時野沒有逼他,“那便不說。”
話落,他把人往懷裡又攏了攏,“不用怕。”
身上傳來的力道給了安連奚極大的安全感,薛時野似乎就是為了安撫他,手上的力道愈收愈緊,“以後不必懼怕任何人。”
薛時野的聲音徐徐,貼在安連奚耳畔說著。
安連奚心裡暖乎乎的,輕聲應,“嗯。”
他就這麼靠在薛時野懷裡,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半晌,安連奚才想起來,“六皇子他……你要小心。”
薛時野隻當他是因為沈玦那番話緊張,心底亦在為他擔心自己而感到愉悅,“無妨。”
安連奚:“一定不要大意。”
薛時野笑了聲,“知道了。”
一個薛雲欽而已,他還未放在眼裡。
另一端,薛雲欽此時正靠坐床邊,看著被侍衛攙扶上榻的安連華。
從東殿回來的途中,安連華因為拖著受傷的身子,一不小心又把腳給崴了一下,此刻正痛的額冒冷汗,眼睫上掛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將落未落。
薛雲欽掃過去一眼。
最初,他便是因為對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而動了點心思,隻是隨著時日漸長,他發現安連華好像不止對他一人殷勤。
但薛雲欽並不在意這一點,對方隻要喜歡的是他便足夠。
可現在的薛雲欽卻不這麼覺得了。
“連華。”他的嗓音聽起來和平日裡沒什麼不同,溫潤謙和,跟著也坐到床榻邊。
安連華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過去,聲音裡帶上了哭腔,“阿瑾。”
薛雲欽慢條斯理接過藥膏,淺聲應道:“嗯。”
安連華的思緒被腳上的疼痛吸引,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還在說:“今天哥哥突然發病了,所以……”
薛雲欽:“所以?”
安連華眸色暗了暗,“我沒有做好。”
薛雲欽勾了點藥膏到指上,“嗯,是沒有做好。”
安連華麵色也變了,眼角落了滴淚,聲音抖了抖,“對不起。”
模樣很是可憐。
薛雲欽:“把腿伸出來。”
安連華以為他這是原諒自己了,心中暗自舒了口氣,伸出腿去,享受著對方此刻展露出來的脈脈溫情。他的腳踝一片紅腫,落在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薛雲欽眼底的神色變化,沾了藥的掌心驀得放下。
安連華沒有防備,猛地一疼,然後又被鎮壓了下去。
“很快的。”薛雲欽還在曼聲
說著。
安連華腦子裡空白一片,什麼都記不起來了,“疼,我好疼。”
薛雲欽手上的力度不減,語氣淡淡,“疼才能好。”
安連華劇烈搖頭。
但是薛雲欽好像看不見,還在給他按/揉著傷處,根本不顧他的意願。
“下一次,連華會做好的,”薛雲欽動作忽而慢了下來,不輕不重,“對嗎?”
安連華臉上淚已經流了滿臉,哪裡還有什麼什麼楚楚動人,我見猶憐——隻剩滿身狼狽。
他知道,自己唯有承諾,“下次,下次我一定會把哥哥帶出來的,你輕、輕一點。”
薛雲欽似乎有些滿意了,緩緩轉頭,“太醫怎麼還沒過來?”
在旁侍立的宮人不敢亂看,腦袋都快垂到褲/襠了,“應該快了。”
“應該?”薛雲欽站起身,對著宮人溫柔一笑。
宮人撲通跪地,“奴婢這就去催。”
得到首肯後,宮人連跪帶爬地離開。
軟榻上。
安連華隔著朦朧的淚眼看到這一幕,隻覺心驚。
以往他怎麼不覺得,六皇子其實這麼可怕。
換作之前,安連華即使看見這一幕,也隻會以為宮人畏懼皇子威儀,六皇子禦下有方。
然而今天,他好似看明白了什麼。
安連華死死閉著眼睛,不敢多想下去。
同一時間,另一個念頭闖入他的腦海。
對,應該按照對方說的,把安連奚帶到六皇子這裡。
安連華心中做下猜測,心跳都因為這一想法變得愈發迅速。
讓六皇子折磨安連奚。
屆時,岐王一定會發瘋。
安連華想到那個場麵,竟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就是要這麼做。
安連奚對潛在的危險渾然不知。
有了薛時野的保證,在第二日安連華過來時,安連奚直接讓侍衛打發了。
一連兩日,安連華都拖著腫得老高的腿趁岐王麵聖之際過來,卻始終見不到安連奚的人影。
他的數次無功而返,薛雲欽竟忽地表現出不在意起來。
這讓安連華有種心裡的計劃又一次落空的挫敗感。
他還想看著安連奚受折磨。
安連奚這幾日非但沒有受折磨,反而過得十分滋潤,隻是明康帝的庫房快要被他寵愛的三子給掏空了。
這日,明康帝讓薛時野帶著安連奚一起過去。
剛見到安連奚,明康帝便道:“看來老三沒有欺瞞朕。”
安連奚抬頭看了眼禦座。
明康帝對著他慈和一笑,“站著做什麼,過來坐。”
說話間,明康帝又瞥一眼薛時野。
薛時野拉著人坐到了明康帝下首,動作小心,嗬護之意明顯,看得明康帝欣慰極了。
兒子也懂得疼人了,雖說庫房極速縮減,但明康帝卻絲毫不
心疼。
安連奚最近天天服用著薛時野從明康帝庫房裡要來的珍稀藥材,臉上再找不見病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麵色紅潤,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不少。
明康帝轉過頭,和身後同樣笑得一臉褶子的高公公相視一眼,都品出了一個味——夫夫情深。
安連奚被明康帝和高公公看得有些不自在,想往薛時野身邊靠,但又隔著椅子。
薛時野倒是不在乎,本欲直接將人抱在懷裡,又怕他當著明康帝的麵會害羞,於是隻得按捺。此時見安連奚用明亮的雙眸看過來,心裡便止不住泛起一絲癢意,手指攏了攏,正欲動作。
隻聞上首的明康帝在這時道:“可能在中秋前趕回來?”
安連奚聽到這裡,忽然就把頭偏了回去。
薛時野準備伸出的手頓了頓,也望向明康帝,神情看不見半分波瀾,簡單回道:“不知。”
明康帝聽他聲音平平,心裡歎了歎,還是接著說了一句,“早點回來。”
薛時野略一頷首。
安連奚直到出了含涼殿才問薛時野,“王爺,我們要南下了嗎?”
薛時野牽著他的手,“快了。”
南下,這意味著可以去江南看看了,古代的家鄉又是什麼樣呢,安連奚眼中升起些向往。
“這麼高興?”薛時野看他。
安連奚點點頭,十分開心,“嗯嗯!”
薛時野勾了下唇,把人拉過來,再一次抱著人開始在滿行宮招搖。
現在不止宮中,凡是在行宮的那些臣屬誰人不知,岐王將岐王妃寵上了天去,那小心翼翼珍之重之的模樣,似連旁人多看都不讓。
人多的地方,眾人隻能看見一青灰色冪籬,見到岐王妃長相的人少之又少。
那日遊湖少數人目睹過其真容,更是將之吹得神乎其神,連京城都有人聽聞了岐王與岐王妃的事跡,紛紛對這一對感到好奇。
那可是岐王,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會動凡心。
薛時野不僅動了,還把整顆心都送了出去。
懷裡的這個人就是他的全部。
安連奚被他看得臉熱,往他懷裡撲,“你不要看我,快點走。”
薛時野想抱,他就讓,反正他也不想自己走。
可是安連奚又不喜歡被太多人看著,所以讓薛時野快些走。
薛時野輕笑了聲,腳步卻聽話快了幾分。
回了東殿後,薛時野去書房處理接下來南下事宜,安連奚則獨自躺在榻上,準備小憩。
他原是想跟過去,但薛時野擔心會吵到他,於是眼下房內就隻剩安連奚一人。
映恬和映紅這會端了碗花茶過來,“王妃。”
溫木接過送到安連奚手中。
今日薛時野帶著他麵聖,映恬、映紅待在東殿,此時道:“王妃,安公子今日又來了。”
安連奚剛喝了一口花茶,聞言眉就擰了起來。
“又來了啊……”
安連奚是真的覺得不對了……
安連華到底要做什麼。
腳都腫成那樣了,還要每天來找他。
“聽聞他那腿是未遵醫囑,那麼多天才沒好全。”映恬說了一句。
“我看是用力過猛所致,”學醫的映紅接茬,“扭傷後可不能直接揉,若暴力揉搓會加重病情。”
安連奚聽完點了下頭。
映恬猶豫一瞬,還是問了:“那下次安公子過來……”
安連奚沉吟,“還是不見了吧。”
得都得罪了,也不怕這一回了。
從溫木那裡知曉那二公子不是什麼好東西,映恬和映紅對他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當即毫不遲疑道:“是。”下回直接讓侍衛打發了。
安連奚花茶也不喝了。
溫木把茶杯又接了過來,“少爺,睡吧。”
這個點是安連奚午睡的點,但是薛時野不在,他有點睡不著,感覺身子都是冷的。
這麼些天,安連奚還沒有感覺到過冷,身體的異常來得明顯,讓他有些坐不住了,他這怕不是又要生病了。
安連奚皺起眉頭,從榻上起身。
他去找薛時野了。
書房,此次南下的一眾官員儘皆聚集,其中不乏能臣,是明康帝特意挑出來輔佐薛時野的,可見對其的看重。
朝中這些老臣可都是人精。
岐王名聲不好又如何,有皇上為他撐腰,說不得就是下一任帝王。
因而這些人在麵對薛時野時,態度都十分恭敬,便是一些老臣都多有禮讓。
薛時野正在翻看一本折子,在看清上麵的內容時,冷笑一聲。
幾位大臣麵麵相覷,其中一位站出來。
“王爺認為……”
站出來的正是工部侍郎,他認出來,那上麵呈上去的東西是他寫的,而上麵寫的……工部侍郎有些不知作何反應。
“你既已安排好,還問本王做甚?”薛時野扯起一邊唇角,“不若去問老六?”
工部侍郎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他是六皇子的人,但因為對蝗災有些了解,所以被安排在此列中。
而他的折子上,也是六皇子授意。
“回王爺,六皇子前日已稟明了陛下……這次南下,六皇子也會去。”
話落,房中半晌寂靜無聲。
工部侍郎頂著極大的壓力,心中叫苦不迭,這位主可不是好惹的,六皇子這差事著實讓他難為。
即這時,書房的門被扣了扣。
未合攏的房門因這一下緩慢從外打開來。
薛時野眯眼掃視一乾大臣的淩厲目光一頓,旋即,在所有人或驚愕或呆滯的目光中,他走下上座,往門走去。
眾人順著看過去,門邊立著一道纖瘦的人影,隻露了半邊身子。
安連奚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
原來這就是薛時野說的會吵到他,在這開會呢。
“怎麼過來了?”薛時野把人擋在身前,垂首道。
安連奚說,“其實沒什麼,就是感覺有點冷。”
他才剛說完,身子驀地便騰空起來,整個被薛時野抱入了懷中。
下一瞬,薛時野不再管房中等著他決策的眾臣,徑自抱著人離開了書房。
溫暖的體溫將安連奚包裹,伴隨著一陣舒適的感覺,他往薛時野胸膛上靠了靠,聽到了對方說話時胸腔的震顫。
“下次也要這樣。”
安連奚‘啊’了聲,撩起眼簾看向薛時野。
薛時野下顎抵在他額前,低聲道:“冷了,熱了,都告訴我。”讓他時時知道他的情況。
安連奚聽明白了,怔怔望著薛時野。
少頃,他往對方懷裡蹭了蹭,輕聲說:“好。”
薛時野因王妃撂下一乾大臣的事自然傳進了明康帝耳中,但他什麼也沒說,一句責難的話也無。
此事他原是全權交給薛時野來辦。
然明康帝卻架不住皇後的軟磨硬泡,愣是答應了她的請求,讓六皇子也加入了南下的隊伍,隻不過對外依然是讓其輔助岐王。
薛時野對此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關注。
因為安連奚說他冷之後,夜裡果然又發了熱,一直到準備南下的當天才好,卻也沒好全。
安連奚病懨懨地躺在薛時野懷裡,沒什麼精神。
薛時野擰眉,同張總管下令,“再推遲兩天。”
張總管一怔。
這可是南下的大事。
要是推遲,其他大臣肯定會說閒話,屆時王爺本就不好的名聲怕是又要加上一項了。
但張總管什麼也沒說,“是。”
他正打算出去把推遲南下日期的事告知其餘人,卻忽聽一句,“等等。”
上次會開到一半,薛時野就帶著他走了,就是安連奚都聽到了不少閒話,此時哪裡能讓薛時野再為他推遲日期。
“我沒事的。”他靠在薛時野肩頭,緩聲說,吐出來的氣息還有些熱,灑在薛時野頸間。
薛時野並未說話,安連奚抱住他脖頸,“我真的沒事。”
不等薛時野開口,他又繼續,“走吧走吧,我想你帶我去江南了。”
薛時野聞言無奈道:“走吧。”
張總管收回了走出去的腳步,暗暗給他們王妃豎大拇指。
還是王妃有辦法。
薛時野抱著安連奚往外走,南下的隊伍站了一排。
沈玦也混在裡麵,謝景亦站在他身旁。
剛走過去,薛時野就看到馬車另一邊立著的薛雲欽,後者對著他微微一笑,視線並未亂看,“三皇兄。”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薛時野隻略略同他頷了頷首,繼而抱著埋頭在他胸前昏昏欲睡的安連奚就上了馬車。
在他身後,薛雲欽的目光掠過二人,視線掃去,瞥見了寬大的玄色衣衫間,露出來的一隻泛著蒼白的手腕,指尖微微帶粉。
那抹風光一閃即逝。
薛雲欽眯縫起眼,也上了後麵的馬車。
安連華在車上等著,這段時間他安分了許多,在薛雲欽麵前說話都小心不少。
薛雲欽也沒看他,視線若有似無掃過前方的馬車,眼底一片晦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