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樣,薛時野總能夠這般及時出現,安連奚抓住透過薄紗遮蓋住他雙眼的那隻手,也沒有把對方拉開,隻乖乖道:“我不看。”
另一邊,沈玦也沒料到那個人衣衫之下會是這番光景,當即嫌惡地皺起眉,同時深感自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他原隻是想讓對方出醜,誰料這人居然如此不堪入目。
今日來看詩會的不在少數,當即就有人尖叫出聲。
更有不小心往這邊撇開的女子,見這人上身如此多的曖昧痕跡,覺得羞臊的同時又覺得鄙夷。
還有膽大的姑娘往這邊看了兩眼,順著對方背後的痕跡延伸向下的地方探看,“玩得真花啊……嘖嘖嘖。”
那人聞言捂著臉往後瞪了眼。
沈玦也得以看清他後麵,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對方背上那些,是鞭痕吧……
竟還有燙傷的痕跡。
倘若沒有那些讓人遐想連篇的青紫,這些痕跡普通人看了或許隻以為這人被燙傷過或者鞭打過不久,但二者連在一起。
但凡有點這方便認知的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看什麼看!都看什麼看!都給本公子轉過去!”
來這裡的大都是世家的人,先前也聽到這人自爆身份,不過是工部侍郎家的而已,他如此叫囂更加讓眾人起了逆反心理。
甚至有人一合手中折扇朝他點了點,一臉輕慢,看起來也是個有身份的,“看了又如何,也不嫌丟人。”
怎麼會不丟人。
其餘一塊來的幾人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連忙脫了外衫給他,卻也都掩麵,對眼下的場麵感覺十分沒臉。
這次真的是丟臉丟大了。
安連華亦覺得麵子都沒了,隻想和這些人保持距離,不能壞了名聲。
他隻知這些花花公子行事放蕩,可他們願意捧著自己,安連華也就順水推舟了,哪承想這個張有仁居然是這副德行,也太……
安連華默默往旁邊退去,想跟這群人劃分界限,他們本就不是一路的,不該被這些人牽連。
然就在此時,張有仁也恢複了些理智,沒再同那人嗆聲,連忙去看安連華,“連華,不是你看到的這樣,聽我解釋……”
他有心想把安連華弄上手,最近剛覺得對方對自己的態度軟化了,張有仁可不想就因為這個麼小意外便把人放跑——沒錯,在張有仁看來,這就是個小意外而已,甚至算不上大事。
歡場上張有仁什麼沒經曆過,那些小倌倌表麵奉承討好他,還不是為了他的銀子,背地裡指不定怎麼編排他。
可那又如何,還不是得對著他搖尾乞憐,瘋狂用身體討好他。
安連華的打算張有仁一眼就看穿了,甚至他的這些個同伴也算都琢磨出來了。
現在對方自持身份又怎麼樣,還不是被他們捧著、哄著都找不著北了,遲早會落到他床上。
安連華沒想到張有仁如此
沒有眼力見,這個時候不想著和他撇清關係保他清白便罷,還要貼上來。
但他又不能發脾氣,最後隻得故作自然地揚了揚唇,習慣性露出笑容,溫聲道:“張兄,我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張有仁一聽,即刻皺了皺眉,連和沈玦計較都顧不上了,急步追了上去,還在大喊,“連華,聽我解釋……”
一場鬨劇就此結束,張有仁後麵大喊的這幾句算是讓安連華出名了,恨不得當場消失在這裡。
他果然不該來的。
安連華暗恨自己交友還不夠謹慎,憤恨間,他又想到了剛才無意間瞥見的。
一片混亂中,岐王似乎出現了,但他什麼都沒做,隻是悄無聲息地走向了安連奚,捂住了後者的眼睛……
待那幾道礙眼的人影消失,安連奚眼前才重獲光明,轉過頭去,薛時野正垂目看他。
安連奚衝著他彎了彎眼。
先前看熱鬨的眾人這才散開,也就是這麼一散,先前被人群遮擋的視野開闊起來。同樣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發現了薛時野的存在,眾人與同伴相互對視一眼後紛紛壓下心頭的驚訝向他行禮。
“參見王爺。”
“見過岐王殿下。”
薛時野掃視人群,“免禮。”
說話間,他已牽起安連奚的手走進了茶樓之中。
這種人多的場合安連奚向來是不喜歡的,薛時野也未讓他多留,隻是步入茶樓的一瞬,薛時野倏然回首往茶樓對麵的某處樹叢看去。
片刻後,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遁走,直往張有仁離開的方向追去。
一切發生在眾人的無知無覺間。
沈玦倒是發現了什麼,心知表哥定然會懲治那個家夥,敢對他小表哥不敬。
但沈玦可不會再和安連奚提這些,他正待跟上兩人,後麵就有人叫住他。
沈玦轉頭看過去,那人是永寧侯次子,也算京中數的上號的紈絝了。
他停了停,問了一句:“何事?”
永寧侯次子朝上麵努了努嘴,“那人真是岐王妃?”
沈玦一臉莫名,“這還有假?”
聽到答案的永寧侯次子和旁邊的同伴麵麵相覷,他們也是聽到張有仁前麵說了什麼的,隻是一時不敢認。
傳聞岐王疼寵岐王妃,果然不假。
方才岐王的動作還是有人隱約瞧見了的,再加之他對待岐王妃小心翼翼的模樣。如此,傳言不僅沒有誇大,甚至隱隱有些不及啊。
沈玦不管這些人所想,跟著也上了茶樓。
二樓雅間,房內桌上已經擺好了膳食,沈玦蹭過去,無視表哥朝他投來的目光,硬著頭皮去和安連奚調笑,“小表哥你剛才聽到沒有,張有仁那廝真是不像話,什麼聽他解釋,我看聽他狡辯還差不多。”
安連奚雖沒有看到什麼,但張有仁衝安連華的喊話他是聽見了的,於是點點頭,附和他,“嗯嗯。”
沈玦樂嗬嗬的,正
要再說,忽然瞥見表哥漸漸不善的目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頓了頓,端著碗就跑到窗戶邊去了。
被當成多餘的估計就是他的宿命。
“小表弟怎麼過去了。”安連奚見他端著碗就跑,說道。
薛時野不緊不慢地給他盛了碗鮮湯,繼而散漫回了一句:“他喜歡一個人。”
安連奚:“是嗎。”沒看出來沈玦平時那麼愛湊熱鬨的性子,吃飯還喜歡一個人待著,上回在國公府也沒見這樣啊。
偏沈玦還朝他點點頭,像是作證薛時野的話,“對對對,我吃飯喜靜,還是表哥了解我。”
說罷,沈玦咽了口苦水。
安連奚‘哦’了聲,“那你要過來夾菜啊。”
沈玦含恨點頭,一邊悲摧扒飯,一邊百無聊賴地往樓下張望,試圖不去看那邊的滿桌子好菜,免得觸景傷情。
透過窗戶,沈玦看到下方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忽然間一抹暗青映入眼簾。
“那不是謝景嗎,”沈玦嘟囔了句,眼珠子一轉,“喂,謝五。”
謝景抬目上望,沒見到想看的人,遂垂下頭,繼續往前。
沈玦剛要在喊他,謝景人已經消失。
看來自己的盤算落空了,原還想著把人叫上來,隔應一下他表哥,他可不信表哥沒看出謝景心思不純。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
沈玦轉過去,隻見門外站著謝景,在薛時野的示意下進了屋。
“見過岐王,岐王妃。”謝景公事公辦的語氣,依舊是一臉的麵無表情。
薛時野撩了撩眼皮,“何事?”
謝景道:“方才看見六殿下接走了安公子。”
六殿下,薛雲欽竟然也來了。
安連奚凝神去聽。
緊接著又聞謝景道:“張有仁等人離開時乘坐的馬匹不慎受驚,整個車駕掀翻在地,幾人正昏迷不醒。”
龍禁衛今日來的人不少,見此情景已經有人過去處理此事了,作為今日龍禁衛領頭人謝景當然也收到了消息。
薛時野聞言隻輕抬下頜。
謝景說完了,接著道:“臣告退。”
仿佛來此隻是為了說這麼一句。
安連奚眨眨眼,“謝景將軍用過午膳了嗎?”
他和薛時野出府前並未到用午膳的時候,這會出了門,於是就在外麵用了。
回去估摸還有藥膳等著他。
謝景聞言,神色都變柔不少,“謝王妃關心,用過了。”
待謝景一走,沈玦也悄然重新上桌。
安連奚又去問薛時野,有些好奇,“王爺,為什麼謝景將軍會跟你說這些?”像是彙報工作一樣。
要說謝景既已成了龍禁衛,應當直接聽命於明康帝才是。
薛時野乜他,眸底帶笑,“想知道?”
這樣的眼神,還有這熟悉的話語,安連奚無端便想到了馬車上的那一幕,頭腦不知為何,倏然便開始發熱。
兩人對視間,他紅著臉,湊過去在薛時野臉龐上親了親,報複性地又把嘴上的油往他臉上摸了摸。
末了,安連奚朝他挑起眼尾,笑得狡黠。
讓這人就知道賣關子。
活該。
即此時,耳邊忽地傳來‘啪嗒’一聲響。
安連奚怔了下,呆呆轉過頭去。
沈玦維持著夾菜的動作,筷子伸到一半,瞥見旁邊夫夫兩之間的互動,手一個沒拿穩,筷子掉到了桌上。
那副表情,比安連奚還要呆,顯出幾分傻氣。
他、他他他是不是不該待在這裡啊。沈玦對上了安連奚看來的目光,強行扯起嘴角,兩個同樣怔愣的人對視一秒。
沈玦驀地把碗一放,僵硬起身,“那個……我吃飽了,先、先走,啊不,告退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溜出了門外。
待房門一合上。
安連奚耳際浮現出一絲粉紅,他闔了闔眼,忽然撲進了薛時野懷裡,“嗚……”好丟臉。
他怎麼就把沈玦給忘了。
安連奚和薛時野用飯時兩個人相處慣了,加上剛才沈玦心虛又沒出什麼聲,所以便被安連奚忽略了過去。
“王爺。”安連奚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的樣子。
明明吃了點東西都緩過來了的。
結果僅一個動作就讓他打回了原型。
安連奚忍不住嗚咽。
薛時野不由低笑起來,手上拿著塊手帕給他擦嘴,“無事,沈玦不會亂說。”
安連奚從他懷中抬起頭望過去,這是說不說的問題嗎,明明是,“我之後怎麼見小表弟啊。”
薛時野頓了下,安連奚又開始嗚咽。
似乎是思考了幾秒,薛時野道:“日後不讓他登門即可。”這樣就見不到了。
安連奚被他認真的模樣逗得有點想笑,隻當他是開玩笑的,末了也真的笑了出來,“怎麼這樣啊……”
薛時野亦笑了聲,把人扶著坐好,“可還要再用一些。”
除去那次去國公府,安連奚吃到都有些撐了之外,他都謹記著要少食多餐,聞言搖了搖頭。想說剛才被熏到了,有點難受吃不下了,但又怕薛時野擔心。
萬一晚上不帶他去看煙花了怎麼辦,安連奚遂隻道,“吃飽了。”
薛時野‘嗯’了聲。
詩會除了參賽那一批,其他人說到底隻是為了湊個熱鬨,而這個熱鬨不是安連奚能湊的。
茶樓中人聲鼎沸,不知是掌櫃特意安排還是有人自發往返於玉霖亭和茶樓之間,將場上的情況儘皆複述——將何人出詩還有大儒給出的評判全都一字不漏。
時不時有人爆發出嘹亮的呐喊。
安連奚隻覺聒噪,這種氣氛不僅培養不出他的文學細胞,連僅剩的一點腦細胞都要被殺死了,他懨懨地看向薛時野。
薛時野朝他張開手,安連奚見狀,頗為心動地鑽進了他懷裡躺了下來,
“王爺,這裡有點……太熱鬨了。”說吵可能有些不尊重下方的讀書人,於是他特意換了個說辭。
“嗯,”薛時野應了聲,直接說出了他心中所想,“是有些吵。”
安連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對上他潤澤的眸光,薛時野壓了壓心底忽然而至的悸動,“回府。”
安連奚點點頭,追問道:“晚上的燈會……”還有煙花。
薛時野按揉他後頸,“帶你去。”
安連奚放心了。
吃飽喝醉,他又有點昏昏欲睡了。
薛時野每日都早早去了書房,安連奚因為要雕刻的事,在他走後不久也跟著起來了,趁他不在時趕趕工,還要擔心最後完成不了。
這兩天完成得差不多了,他更加有些興奮,心中滿滿的成就感——以前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做什麼過於費神的事,父母也不會應允,看他看得同樣嚴。
父母的生日安連奚隻能不花費什麼錢和精力,簡單做點手工送給他們,因而這也算是安連奚第一次認認真真做什麼東西送人了。
他想知道薛時野最後收到時會是什麼表情。
今日安連奚也起了個大早,眼下正是困意上湧之際。
薛時野調整了一下坐姿,好叫人睡得更加舒適。
不多時,安連奚趴伏在他懷裡睡著了,薛時野眼睫微低,看著懷中安睡的人。
分明每日都好生喂養著,偏偏還這樣輕,落在身上仿佛半點重量也無,臉上但是有了些肉。但隻有他知道,隻需一場小病,這點肉很快就能消下去。
想到這人的身體,薛時野眼神沉了沉。
許久,他起身,抱著人下樓。
溫木見狀,撈起房間內落下的冪籬跟上。
樓下,大部分人都在關注詩會的動向,更多的當然是三兩友人坐在一起談天說地。
也有人因為知道上麵還有一位不得了的人物,頻頻抬首上望,目光鎖定在二樓的一個雅間。
就在這時,雅間的門緩緩打開,整個茶樓似乎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話頭。
隻見男人身姿頎長,居高臨下,通身氣勢迫人。令人不敢直視,有膽大者覷去一眼,瞥見對方懷中還抱了個人。
應當是岐王妃。
一直到岐王的身影走遠,眾人確定他離開後,大堂中才驟然發出喧鬨之聲。
“那是岐王吧!”
“是岐王,還抱著岐王妃呢!”
“你怎麼確定那是岐王妃的?哎喲。”
說話之人被猛地一拍腦門,有人出言嘲笑,“你傻了吧,岐王抱著的不是岐王妃是誰。”
“之前有人說看見岐王攜王妃在逛商鋪,起先我還不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大堂內全都議論開來。
不知誰又高聲說了一句什麼,而後,滿堂皆寂。
“那岐王懼內,這話也是真的咯?”
此時此刻,眾人的話題對象已坐
上了馬車,回了王府。
安連奚從頭到尾都埋在薛時野懷裡,嗅著熟悉的氣息睡得很熟,充滿了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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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時野帶著人回府,一路抱回了臥房,兩人一齊躺入了床榻中。
懷裡滿滿當當,整顆心好似也滿滿當當,他緩緩閉上眼,抱著人很快入眠。
安連奚醒過來的時候,薛時野正好睜開眼。
兩人眼神相接。
安連奚唇瓣動了動,第一句話就是,“王爺,可以去看燈會了嗎?”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床幔被放了下來,光線微暗。
安連奚隻能看清薛時野的樣子。
薛時野眉梢微動,“還未到時辰。”
安連奚看著他,信了,“那還要多久?”他以前沒看過燈會,也知道應該是要到晚上,可他們出府還要一段時間,怎麼也要提前過去吧。
薛時野沉吟著,沒有即刻回他。
安連奚隻以為他在算時間,一時也沒出聲打擾,兩個人就這麼對視著。
因為薛時野對安連奚的足夠重視,再加上後來的愈發看中,臥房中的床也換了一換。原本的雕花拔步床就已經夠大了,眼下這一張還要大上幾分,似乎任翻滾也無妨。
但是,即使床榻變得更大了。
此時眼下的這一片空間中,安連奚還是覺得有些小了。
空氣似乎因為床幔的遮擋變得逐漸稀薄起來。
呼吸困難,好像還有點窒息感傳來。
安連奚反應了幾秒,原來是他自己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唇/被人擠/開。
薛時野探/了隻手過來,讓他得以呼吸。
乍然湧/入的呼吸灌/進肺腑,安連奚猛地大口吸氣,脊背被輕輕拍/撫。
薛時野開口,嗓音低緩,“為什麼不呼吸?”
安連奚也不知道,但他覺得是因為薛時野,可又不能真的怪對方,明明是他自己不呼吸的,沒有理由去說他。
“我也不知道。”停頓片刻,他對著薛時野慢慢說道。
薛時野看他,後者眼中覆著一層水汽,就那麼坦然直白地注視過來,可憐極了。
“小乖當真不知道嗎?”薛時野仍是問了一句,語氣聽起來循循善誘的。
聽到他的問話,安連奚下意識地搖頭,清透的眼底滿是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