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君微微有些發愣地接過了名片。
名片是一個律師的門麵, 蘭青青把自己的門麵妝點得很足。
厚厚的卡紙,摸起來還有些絨麵似的手感。設計得宜的字體,印刷著蘭青青的名字,還有她那些很唬人的名頭和履曆, 看上去, 就像一個厲害而又靠譜的律師, 讓人忍不住想委托她代理些什麼案子。
拿著這樣一張輕飄飄的卡片, 鳳君卻覺得它有千鈞重。
這是第一次, 有人聽到他狂妄的幻想時,沒有嗤之以鼻, 說世間怎麼可能有絕對的公平, 各退一步,難得糊塗;沒有哈哈大笑, 說上仙你這個笑話說得太好笑了, 卑職肚子都要笑痛了;沒有隱隱擔憂地說, 你的理想是很好的, 但我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 這樣等理想破滅時, 才不會傷到自己。
有個看上去就很聰明很厲害, 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理想有多麼虛無縹緲的凡人姑娘, 遞給他一張名片, 說,咱倆搭夥吧, 我跟你一起乾。
“妖怪之於人界, 是妥妥的弱勢群體。”
蘭青青一本正經地說:“幫扶弱勢群體,是新時代法治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嘛。”
而且鳳君的山海俱樂部就在她事務所對麵,這屬於點對點幫扶, 要是包裝包裝,說不定都能申請個專項扶貧補貼什麼的。
“以後你們俱樂部的會員有什麼法律上的疑難,儘管來找我,谘詢費給你們打八折。”
蘭青青大包大攬。
試問,哪個律師不想擁有穩定客源?
事務所剛剛開張,根基不穩,她得主動出擊,才能在法律市場的激烈競爭中獲得一席之地。
鳳君珍而重之地收起蘭青青的名片:“蘭律師,今天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忘。”
蘭青青滿意地點點頭。
看,穩定客源這不就爭取到了嗎?
說話之間,白素素拉著武豔紅回來了。
她獻寶似的舉起手機,讓蘭青青和鳳君看她手機裡的視頻:“果然不出蘭律師所料,那家商店的監控拍下了梁海生的正臉。”
蘭青青接過手機,仔細看著。
視頻隻有短短的一段,還有些模糊。
不過,因為梁海生曾經打開過飲料櫃子,那角度正好讓監控拍下了他的正臉。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即使隻和他見過幾麵的人,也能認出來,這就是他。
這還不算。監控裡,梁海生離開後,跟在他身後的武豔紅出現了。
蘭青青精神一振。
這就能證明,武豔紅死的那天,梁海生就在現場!
秦悅的鎖上,是有撬動的痕跡的。這也可以側麵證明,梁海生曾試圖毀滅證據——或是證人。
隻這一點,就可以讓法官對他產生不良印象了!
此時尚未開庭,卓鈺的手機還沒有關機。她將監控視頻發給了卓鈺,向他說明了前因後果,引得對方震驚地看向她這邊,仿佛在說,你找到了這麼重要的證據,怎麼不早說!
不對,你找到了這麼重要的證據,怎麼不自己來給武豔紅翻案?
蘭青青聳了聳肩。
這不是剛找到的證據嘛。
把證據發給卓鈺之後,一審終於開庭。
蘭青青在椅子上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靜靜地等待這場庭審引來“獬豸”。
“獬豸一般會在宣判之後出現,”鳳君悄聲說:“用他的角去頂他認為‘不直’的人。被他頂過後,不直之人會渾身疼痛。若是氣運比較輕的,被這麼一頂,很快就會死去。”
其實在人間律法還沒有這麼嚴謹的時候,像是貪官汙吏這種惡人,獬豸都是直接一口吞掉的。
現在不行了,時代不一樣了,隻能隨便頂頂,還不能當場頂死,得讓他回家再死。
蘭青青將心比心,自己要是獬豸,麵對這個不如以前暢快自由的世界,也會變得不愛出門,隻在自己認為“精彩”的審判後出現。
到了傳喚證人的環節,秦悅作為證人,又被傳喚上來了。
相比於上次的手足無措,這次的她,變得從容了許多。麵對梁海生律師的詰問,也對答如流。
這次的梁海生,倒不如上次底氣十足、信心滿滿了。
被武豔紅纏了這麼長時間,他的精氣神大不如前,麵對著秦悅這個自己曾以為能“拿捏”的女子,也心虛氣短了。
而這次,武豔紅這一方掌握的,不僅僅是秦悅的證詞,還有貨真價實的證據。
那就是,秦悅孩子的臍帶,以及它與梁海生、秦悅的DNA比對。
這個孩子的生理學父親是梁海生。從秦悅做手術的記錄時間來推斷,她在懷上這個孩子的時候,還不到十四周歲。
和這個年紀的孩子發生關係,是妥妥的□□。
這足以證明,梁海生有性騷擾女員工的劣跡。
證據確鑿,梁海生也無力反駁,隻得訥訥地說:“沒錯,是我主動騷擾豔紅……豔紅,我對不起你,你人雖然沒了,但該給你的錢,我會一分不少地賠給你的父母……”
法官正要宣判,卓鈺卻舉起了手:“我這裡有一個補充證據。”
他將白素素剛剛拿到的監控錄像展示了出來。
“這是我方當事人武豔紅女士死亡當晚,秦悅女士小區門口某間超市的監控。”
監控裡,梁海生與武豔紅一前一後地走進了秦悅家的小區。
明顯能看出,武豔紅是跟蹤著梁海生過來的。
“由於武豔紅女士死亡現場沒有發現第一個人的腳印,警方將其斷定為自殺身亡。”
卓鈺嚴肅地說:“但這段錄像卻顯示,武豔紅是尾隨著梁海生進入秦悅家大樓的。也就是說,她的死亡現場,存在著第一個人,也是就和她有訴訟關係的梁海生!”
“梁海生有充分的動機殺害武豔紅女士,我認為,這是一起謀殺!”
“我沒有!”
梁海生激動道:“你這個律師怎麼血口噴人!”
“我有證據,你在現場留下了指紋。”
卓鈺道:“你丟棄在現場的作案工具上留下了半枚左手小拇指的指紋,那指紋不是武豔紅女士的。隻要一對比,就能知道那是你的!”
“你胡說!”
梁海生喊道:“撬鎖工具上隻有武豔紅的指紋!是她要撬秦悅家的鎖!”
一言既出,四下皆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