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要用這瓶情孽來害人，為了洗脫嫌疑，才叫你們來跑腿。到時候一旦東窗事發，她就可以把責任全都推到你們的身上。你們私下交易，有任何證據麼？有訂立合同麼？有轉賬記錄麼？有收支憑證麼？”
黎蘇聽得一愣一愣的，連忙搖頭：“當然沒有。她隻給了我兩百塊現金，進入幽靈旅館的方法，還是她口述給我的。”
“這不就結了。”
蘭青青一攤手：“情孽是你們買的，她可是清清白白。一旦事情敗露，警察隻會查到你們的頭上，連懷疑都不會懷疑她。到時候，你們就要幫她頂罪，替她坐牢了！”
當然，警察沒有這麼窩囊，不可能查不出如此稚嫩的陰謀。
但用來嚇唬兩個高中生，倒是正好。
兩人果然被唬住了，甘寧連忙道：“班長說了，她不是要去害人，隻是稍微整一整她看不順眼的人而已！”
黎蘇也說：“而且我們壓根就不認識那個人，就算要調查，也調查不到我們頭上的！”
脫口而出之後，自覺失言，一咬牙：“算了，合照簽名我不要了，一開始就不該跟你們搭話！”
她站起身來，拉著甘寧要走：“你們就當沒聽說過這件事好了。”
“慢著。”
蘭青青向她揚了揚手中的錄音筆：“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當律師的，隨身攜帶錄音筆是常規操作。
“我已經把剛剛的對話全程錄音了。你自己坦白了姓名、學校、班級，坦白了購買致幻類藥物，引誘同學服用的意圖。同學，你今年已經滿十四歲了吧？做出這種事情，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黎蘇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慌亂了一瞬，隨即色厲內荏地說：“就、就算你有錄音又怎樣？我還什麼都沒做呢！”
“是的，你還什麼都沒做。”
蘭青青淡淡地說：“但是你有犯罪的意圖，並且已經開始準備——看，你正坐在通往幽靈旅社的大巴上呢。如果我把這份錄音發給你的老師，你的家長，你說，他們會怎樣看待你的這份‘準備’？”
黎蘇的臉色瞬間灰暗了下來。
甘寧抓著她的手，急得都快要哭了：“我們沒有惡意……我們真的沒想害人……”
蘭青青的語氣和軟了下來：“我知道你們主觀上沒有太大的惡意，但是，你們所做的事情，會在客觀上給他人帶來損害。無論‘情孽’究竟是什麼，但它既然能改變人的想法，讓人產生自己原本不會有的心情，那麼它就是一類致幻藥物。用藥物控製他人的感情，是最惡劣、最下作的行為。”
“你們才十幾歲，還是學生，你們的前途廣大，一片光明。但如果你們真的給他人使用了致幻藥物，無論你們的本意是什麼，是為了戀愛也好、為了讓父母和好也好，你們的前途和未來就都毀了。未成年犯罪，以後的學業和工作都會受影響。”
“現在，告訴我李瑾榮到底要把‘情孽’用在誰的身上。”
黎蘇帶著哭腔：“我說……”
她沒想到，自己隻是幫班長買個東西而已，隻是想讓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而已，居然會造成如此惡劣的後果！
她沒有想要犯罪……
她一抽一噎地，把自己了解的內容都說了出來。
“李瑾榮說，她要用情孽報複一個她很討厭的人。”
“她說，既然情孽可以讓兩個不相愛的人相愛，那麼，她就讓那個她討厭的人，愛上一個徹頭徹尾的爛人。她要看著那個人每天和一個癩蛤蟆親親熱熱，那樣她才痛快！”
“這個人究竟是誰？”
蘭青青追問：“她和李瑾榮是什麼關係？李瑾榮為什麼覺得自己可以在她的飲用水裡下藥？”
黎蘇覺得自己可以給暗戀的男生下藥，因為她曾經在體育課上給他遞過水，他毫無戒心地喝了。
甘寧想要下藥的對象是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父母，更是簡單。
李瑾榮呢？
她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讓討厭的人喝下自己親手遞過來的水？
“我、我不知道。”
黎蘇搖搖頭。
見蘭青青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她連忙補充：“我真的不知道！”
她自然也對李瑾榮討厭的那個人十分好奇——畢竟李瑾榮平時在班裡一派高嶺之花的模樣，誰能想到，她也會討厭一個人，討厭到想要給她下藥的程度呢。
但李瑾榮口風很嚴，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都不肯透露分毫。
最終，她隻確定了幾件事。
李瑾榮討厭的人，是一個女生，比她大三四歲，而且她們關係十分親密，經常見麵。
這個女生，長得還很漂亮。
年齡相仿，經常見麵……
蘭青青陷入思索。
兄弟姐妹？保姆？家教老師？經常來往的親戚？
熔盛老總隻有一兒一女，李瑾榮不該有親姐姐。
保姆，家教，這也不太可能。
一個富家小姐，怎麼會討厭為她服務的保姆和家教？
如果不喜歡，辭退她們就好了，何必花心思去討厭、報複她們呢？
剩下的，也就是經常來往的親戚了……
熔盛老總和李家有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關係，興許李瑾榮也和李家那些小姐們常有來往。
整個熔盛地產，對於李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李瑾榮很有可能對李家小姐因嫉妒而產生厭惡，從而起了報複她們的心思。
她問塗靡：“李家有十八歲左右的女孩子嗎？”
李家人口比賀家還多些，家主光兒女就有二十來個，孫輩更是不知凡幾，就算排著隊站在蘭青青的麵前，她也分不出來誰是誰。
一時之間，她還真想不起來李家有沒有十八歲左右的女孩子了。
她想不起來，塗靡卻想得起來。
“第二代的最小也二十七了，第三代倒是有四個女孩在這個年紀。”
他點開相冊，翻出幾張照片，一看就是某場晚宴的合照。
“喏，就是這四個。”
蘭青青低頭一看，發現這四個女生都很漂亮。
也是，十幾歲的女生，青春無敵，好好打扮打扮，都是漂亮的。
“回去之後，我們找李瑾榮最後確定一下情況，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塗靡點了點頭，應承下來。
“那……那我們呢？”
黎蘇忐忑不安地問道：“你……你會放我們回家嗎？”
她覺得眼前這個人非常可怕。明明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姐姐，穿的衣服也很漂亮，但就是有一種讓人腿肚子發軟的氣勢。
總覺得她下一秒就要把自己送進公安局了。
如果蘭青青知道她內心的想法，或許會說，那是法治的光照在了我的身上。
“我當然會讓你回家。”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黎蘇一眼：“我又不是土匪，為什麼不讓你回家？不過，今天這段對話的錄音，我會一直保存著。我還會定期了解你們的現狀，如果你們又萌生了什麼不好的念頭，我就把錄音發送給你們的師長。”
她頓了一頓，語氣稍微和軟了一點：“你們還年輕，不要一時衝動，做出毀掉自己人生的事情。想要愛情，就勇敢地去追，去表白，去送禮物，去寫情書；想要父母和好，就開誠布公地和他們談談，幫他們化解矛盾，解決心結。”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什麼幽靈旅社、愛情藥水的身上。”
黎蘇和甘寧垂頭喪氣地：“我們知道了。”
此時大巴已經開到了深山裡，到了應該停下來休息的時候。
休息的時候往大巴的反方向走，就能被帶去幽靈旅社。
“你們兩個待會兒就彆下車了。”
蘭青青說：“我會讓導遊好好看著你們的。你們跟著導遊，一起去旅館休息，明天看看日出吧。”
她招手叫來朱七，把黎蘇和甘寧的情況向他說明：“……一會兒你帶著她們兩個去旅館，明天看完日出之後，再把她們送回家吧。”
朱七聽了，滿口答應：“沒問題。”
大巴緩緩停在了休息站裡，旅客們紛紛下車透氣。
有的借用休息站的衛生間，有的去超市裡買水買食物，更多的人鬼鬼祟祟地走向了反方向。
這些人的目的地，是幽靈旅社。
雖然這次休息會讓旅行團流失很多旅客，但不休息卻不行。
大巴要加油，旅客要透氣，司機也要緩緩神，否則一會兒的山路會更危險。
作為導遊，朱七沒辦法強製命令旅客不許離開，隻得咬牙切齒，捶胸頓足：“這都是業績，都是利潤啊！搶生意的混蛋實在可惡，彆被我找到你們的老巢在哪裡！”
不然，他一定要掀了她們的巢穴，讓她們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誰還不是個蜘蛛精了！
不過，雖然惱恨，但他也不能擅離職守。
就算隻有一名旅客留下，他也要將對方安安全全地送去旅館，讓他能在山頂看到第二天壯美的日出。
他隻能滿懷期待地對蘭青青說：“蘭律師，一切就拜托你了！”
蘭青青拍了拍朱七的肩膀，說了聲“交給我吧”，帶著鳳君和塗靡也跟上了離去的人群。
一路上，她感覺到塗靡在打量自己，疑惑地歪頭：“怎麼了？”
卻見塗靡哼笑一聲：“送禮物，哈？”
蘭青青一頭霧水，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塗靡說的是她剛剛對黎蘇說的話——想要愛情，就去告白，送禮物，寫情書……
她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說了那麼多的話，怎麼塗靡就記住了一個送禮物！
“真正的愛情，是不可以用金錢買來的哦。”
塗靡挑了挑眉：“隻為了金錢接近你，讓你不停地給他花錢的人，是不愛你的，你也不應該把愛給他。”
“青青，不要把愛隨便給出去，因為愛很珍貴。雖然你是個很厲害的女孩子，但也要注意，不要讓自己受傷。”
蘭青青愣了愣。
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她問塗靡：“那你愛我媽媽嗎？”
塗靡不喜歡“為了錢接近她”的鳳君，那塗靡如何看待自己和蘭雅茹女士的關係呢？
畢竟，他才是那個真正的，為了錢結婚的人……的妖怪。
塗靡偏過頭去：“不愛。”
“但是她也不愛我，我們扯平了。”
“青青，你和她不一樣，你沒有她那麼心狠。她能狠下心來不愛我，你能狠下心來不愛他嗎？”
蘭青青無奈：“說了多少次，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世事難料啊，鳥類都很沒臉沒皮的。被他纏得久了，不是那種關係也要變成那種關係了。”
塗靡認真地說：“青青，不要愛上一個妖怪，尤其不要愛上一隻鳥。想想看，你們一個胎生一個卵生，是不會有共同語言的。你在和他分享童年趣事，他卻隻能告訴你蛋殼是什麼口感。難道你要為了他去吃蛋殼嗎？”
蘭青青：……
蘭青青：“好吧，我以後都不給他花錢了。”
塗靡瞬間滿意，摸了摸她的頭：“這才是好孩子。”
興許是認為自己已經勸得蘭青青“改邪歸正”了，塗靡開開心心地大踏步走在兩人前方領路。
上大巴之前，蘭青青告訴過他幽靈旅社的存在。
塗靡是塗山氏九尾狐，雖然年紀不大，還不到一千歲，但修為卻不是一般精怪所能比擬的。
聽說有一窩蜘蛛在海市周邊作亂，不僅不膽怯，反而興致勃勃地要一探究竟。
隻有蜘蛛躲狐狸，哪有狐狸怕蜘蛛的道理！
走了不到五分鐘，蘭青青忽然感到周身有些發冷。
她摸了摸小臂：“已經入夏了，怎麼還會這麼冷？”
這種反常的天氣，不會是……
鳳君向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是蜘蛛來了。
蘭青青心領神會。
得讓蜘蛛認為他們是普通遊客，帶他們回到幽靈旅社。
鳳君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蘭青青：“山間天寒，蘭……青青。”
他有些不適應這個稱呼：“穿上吧。”
蘭青青接過這件帶著鳳君體溫的外套，趁塗靡走在前方沒注意，飛快地披上。
穿上之後，她偷偷和鳳君相視一笑，有一種回到了學生時代，和最好的朋友背著老師搞小動作的快樂。
塗靡一邊哼著歌，一邊走在前方，努力扮作普通遊客，等著蜘蛛上鉤，一點都沒注意到這邊的小動作。
蘭青青披著鳳君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覺得連山間的空氣都變得暖和了起來。
她能感覺到數道不懷好意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掃視，似乎是在將她放在天平上，衡量，估價，決定她是否值得一騙。
她想了想，伸出左手攏了攏衣領，不著痕跡地展示起手腕上的表。
商務人士，手表是門麵。
她的手表是從蘭雅茹女士的衣帽間隨手拿的，不知道值多少錢，但肯定便宜不了。
果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變得炙熱了起來。
遠處傳來“咯咯”的輕笑，輕盈的腳步聲在她身邊響起，她感到自己的手臂被輕輕地挽住。
“客人，這是要往哪裡去？”
蘭青青扭頭一看，發現一個長相嬌媚、打扮入時的年輕女郎正在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蜘蛛精。
“當然是要往世外桃源去。”
蘭青青理所當然地說：“我在網上看到，隻要半夜來到這裡，就有神仙接引我去世外桃源。你就是來接我的神仙嗎？”
女郎以手掩唇，輕輕地笑了：“神仙什麼的，我可不敢當。”
“不過，客人，我卻知道有個地方，能讓你比當神仙更快樂。保證你去了之後，再也想不起來什麼神仙啊，桃源啊，隻記得我們這裡了！”
“哦，還有這種好地方？”
蘭青青做出一派驚奇的模樣：“那還不快帶我去！”
她揚了揚下巴：“告訴你，可彆瞧不起人，姑奶奶可有的是錢。”
女郎嗬嗬一笑。
當然知道你有錢，你那一塊手表就值幾百萬，你個冤大頭！
隻要能拿下這塊表，今晚就不算白開張。
唉，可惜洞主偏要她們遵守什麼“你情我願”、“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規則。
否則，她就算當場把這個人殺了，搶了她的手表走人，又有什麼難的！
剛想再說什麼，卻見剛剛走在前頭的那個男人忽然回過了身，笑吟吟地。
“哦，竟然還有地方能讓人比神仙更快樂？”
“是怎麼個快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