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識塗靡？
蘭青青挑了挑眉, 並不意外。
塗靡雖然退圈了，但娛樂圈到處都是他的傳說，有些粉絲是正常的。
塗靡不愧是曾經爆紅過的頂流，在旅遊大巴上被人認出來, 也從容淡定。
“是我。”
他向前傾身, 雙臂交疊搭在椅背上, 微微歪頭：“你們認識我？”
“啊啊啊啊啊！”
左邊的女生壓低了聲音, 但很激動：“我們是你的粉絲！”
剛剛的對話裡, 她是主張不給班長分潤“情孽”的那個。
“哦，原來我還有粉絲呀。”
塗靡的語氣聽著像是有些小驚喜，有些不敢置信。
蘭青青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裝，你就繼續裝。
你有多少粉絲，自己還不清楚？
是誰平日裡高強度網上衝浪檢查自己人氣, 人氣跌了, 就各種找機會豔壓群芳的？
連蘭雅茹女士都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隻叫他開心就好。
“你有很多粉絲的！”
女生握緊拳頭, 用力晃了晃：“我們班的女生都特彆喜歡你！”
右邊的那個女生也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沒錯。”
“你能和我們合個影嗎？”
左邊的女生拿出手機：“把合照發到班級群裡, 那些女生一定羨慕死了。”
“好呀。”
塗靡笑眯眯地說：“不隻是合照, 連簽名都可以哦。不過, 作為交換，你們要告訴我，那個‘情孽’究竟是什麼東西，你們又是從哪裡聽說它的。”
女生臉上興奮的笑容淡了淡：“這個……”
看上去, 她有些猶豫。
塗靡拉長了語調：“不說的話, 就不能合影了哦~”
“想想看，如果能把合影發到群裡，該有多招人羨慕, 說不定連你們的班長都會後悔，今天怎麼沒跟你們一起來呢~”
女生一咬牙：“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
她探出頭來四下張望，小聲說：“我隻告訴你們，你們可不要告訴彆人哦。”
塗靡點頭，指了指蘭青青：“她是跟我一起的，嘴巴很嚴。”
又指了指鳳君：“這個人我不敢保證，所以我建議，一會兒我們合夥把他滅口，拋屍在郊外。”
女生被他逗笑了：“你真會開玩笑。”
不，他是認真的。
蘭青青無奈地扶額歎氣。
看來，想要打消塗靡對鳳君的壞印象，任重而道遠。
女生指了指自己：“我叫黎蘇。”
又指了指同伴：“她叫甘寧，我們是同桌。”
黎蘇和甘寧是海市第三中學的高二學生。
蘭青青對這所學校有些印象。
市三中是海市最好的幾所高中之一，而且是這幾所高中裡唯一一所公立學校，學費低廉。
與之相對的是入學門檻極高，隻有全市最頂尖的那些學霸才進得去。
但畢竟是公立學校，財力不如私立那麼雄厚，教學樓、活動室的環境也和另幾所私立天差地彆。
學生的家境也參差不齊，有集團老總的孩子，也有清貧人家的孩子。
加上學業繁重，同學間私下的攀比風氣也很嚴重，每年都有承受不住壓力輕生的學生。
蘭青青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兩人的穿著打扮。
兩人都衣著普通，看起來既不富裕，也不窮酸，是普普通通的小康之家的孩子。
黎蘇和甘寧是一周前得知“情孽”的存在的。
當時是每天上午的大課間，足足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她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邊預習著下節課要講的內容，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最近很火的男星。
學習壓力大，追星是她們排解壓力的途徑。
每天對著明星豔麗的容顏“啊啊啊”尖叫一會兒，就又有動力投入到無儘的書山題海裡去了。
對於她們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高中生來說，這是最簡單、最省錢的解壓方式。
巧合的是，當時她們討論的就是塗靡。
甘寧說，不知道為什麼，塗靡不再拍戲了。
黎蘇說，可能是不想活得太累吧。
人家可和咱們這種苦哈哈的人不一樣，人家是不需要努力、不需要奮鬥的。
不是都說他來頭很大嗎？還有傳聞說，為了讓他入圈，有人砸了十億給他宣發。
有這種資本的人，也不需要靠拍戲來謀生。
人家進娛樂圈，是來享受鎂光燈下萬眾矚目的成就感的。
爆紅了一段時間，被矚目得膩了，就退圈唄。
橫豎會有人養他——那人能砸十個億給他宣發，難道不能再砸十個億養他一輩子嗎。
甘寧也點頭認同。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認同黎蘇的。
黎蘇進一步點評，說塗靡之所以退圈，不是因為目光短淺，抓不住成為超一線巨星的機會。
相反，他的目光太長遠了。
他正是因為想明白了，自己榮華富貴一生的保障不在娛樂圈，所以才及時從娛樂圈的紙醉金迷中脫身，牢牢抓住身邊的那個人。
這是一種人間清醒。
畢竟，一線巨星再怎麼能賺，也不能隨隨便便撒出十個億。
剛說完，就聽前排傳來一聲輕笑。
聲音雖小，卻還是被她給聽見了。
黎蘇能聽出這短短的一聲笑裡，混雜著多少嘲諷，多少不認同。
她有些生氣，抬頭看去，發現嘲笑她的，正是坐在前排的班長。
班長姓李，名叫李瑾榮，是地產大亨的女兒，性格有些孤高，不僅和她們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去，連那些富人家的孩子，她也懶得搭理，平日裡都是獨來獨往。
隻因為成績好，才被老師指名當了班長。
黎蘇本就不太喜歡她——你和我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的活人，憑什麼裝作清高，瞧不起人呢？
這時被她嘲笑，更受不了了，“哼”了一聲：“你笑什麼？”
“笑你天真。”
李瑾榮說：“隻有天真的蠢貨才會將他人當作自己一生的依靠。你隻知道對方為你花了十億元，卻不知道，這並不是因為對方愛你，隻是恰好他有錢，而且願意花罷了。”
“你卻錯將稻草當浮木，錯將朽木做棟梁，一心隻想著，他既肯為我花十個億，說明我值十個億，那我這一生就不必再做其他事，安心指望這十個億活著。等他不願再花錢的時候，你又該怎麼辦呢？”
“你乾什麼將人家說得那樣壞？”
黎蘇不滿：“你又不了解那人，怎知那人一定會變心？萬一人家就是不變心呢？”
李瑾榮笑了笑：“‘那個人’，我不敢說。但，如果你這麼喜歡看豪門愛情戲碼，我倒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什麼明路？”
李瑾榮低聲說：“有個地方，叫做幽靈旅社……”
“……她說，幽靈旅社裡售賣各種奇珍異寶，其中有一種寶貝，隻需小小一瓶，混在水中叫雙方服下，就能叫兩人愛得死去活來，不能自拔，因此叫做‘情孽’。”
黎蘇臉一紅：“我，我隻是有些好奇……”
她心裡暗戀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已經有半年時間了，也趁著體育課給人遞過水，但對方一直沒有注意到她。
她想著，這情孽既然這樣靈驗，不如買上一瓶，和甘寧平分了。
減半的藥效，應該也夠她和那男生談上一段時間的戀愛。
就算最後分手了，她也正好收心準備高考。
等上了大學，自然還有下一段戀情等著她。
蘭青青聽得歎為觀止。
現在的年輕人都了不得啊，一個個都是違法犯罪的好苗子，剛上高中，就惦記著給人下藥。
那個幽靈旅社，她也是小看她們了。
本以為她們隻涉嫌不正當競爭，製假售假，沒想到還涉嫌售賣違禁藥物。
這下不把她們一鍋端了，都不符合法治社會遵紀守法的精神。
甘寧的想法則樸素得多。
她爸媽吵架分床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擔心影響她學習，一直瞞著她，到底也沒瞞住。
甘寧覺得，她爸媽還是相愛的，隻是兩人都是高傲的性子，互相不給對方台階，所以一旦吵架，就下不來台。
她想著，既然這情孽能叫人互相心生好感，不如就拿給她爸媽喝了。
借著新生的好感，說不定兩人彼此把話說開，就和好了呢。
“李瑾榮說，那情孽一瓶隻要七百元。她知道怎麼找到幽靈旅社，隻要我們答應把買到的情孽分給她三分之一，她就把這方法告訴我們。”
黎蘇扁了扁嘴：“本來還以為，幫大小姐跑腿，能掙點辛苦錢，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摳。不僅一分錢跑腿費都不願意給，甚至連‘情孽’的錢，她一開始都不想出，說是沒有她告知信息，我們連幽靈旅社的門都摸不著。”
“我們好說歹說，逼著她，說如果一分錢都不給，我們寧可不去什麼幽靈旅社了，她才不情不願地給了我們二百塊錢。”
“七百塊的東西，她出二百，就想要三分之一，裡外裡，還倒掙我們三十多塊錢！”
“我就真的不明白了，她可是房產大亨的女兒誒，幾百塊錢對於她來說不是九牛一毛嗎，怎麼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反正，等下買到情孽後，我也不打算分給她了。她那二百塊錢，我原封不動退給她。不為彆的，就是告訴她，想不花錢就使喚人，沒門兒。我可不慣著她那大小姐脾氣。”
蘭青青也不理解。
她也算接觸了不少富家子弟，深知這種人寧可多花些錢買個方便，也不會為了區區幾百塊錢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斤斤計較。
她初高中讀的那兩所貴族學校，也有拿著企業對口獎學金，免費入讀的普通家庭的尖子生。
當時班級裡也有一些比較無聊的富家子，喜歡使喚這些“窮孩子”跑腿。
自己像是沒長腿一樣，買瓶水都要彆人拿著錢幫他去，和李瑾榮使喚黎蘇、甘寧幫她買情孽類似。
不過，她的那些同學，從來也不讓彆人白跑腿。
無論買多零碎的小東西，都是抽一張紅票遞過去。
要是東西稍稍多些，就多抽幾張。
從來也沒要過找零的錢，問就是少爺小姐錢包裡不裝毛票，默認零錢是跟班的跑腿費。
哪有又要人家跑腿，又不願意給錢的！
蘭青青是苦日子過上來的，看到跑腿能掙這麼多錢，十分心動，幾次都欲伸手接下少爺小姐們的鈔票，攬下這個活計。
結果那些少爺小姐一看接錢的是她，嚇得連話都不會說，水也不喝了冰棍也不吃了，手忙腳亂地把鈔票搶回來，結結巴巴地：“蘭蘭蘭蘭小姐我們不是故意的，沒看到是您，沒有瞧不起您的意思！對不起！”
蘭青青每次都十分惆悵。
一次跑腿的錢都沒賺到，至今仍引為憾事。
她問黎蘇：“你知道你們班長具體是哪位‘房產大亨’的女兒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位李瑾榮的行事風格，和她的身份差彆太大了。
或許其中另有隱情。
黎蘇想了想：“這我可不知道。她自己沒有主動說起過身世，房產大亨什麼的，是我們同學私下裡猜測的。但是她也沒有否認過，這不就是默認我們猜得對嗎？”
私下裡猜測的？
蘭青青挑了挑眉。
那你們怎麼不猜她是冷酷殺手的女兒呢？
肯定是有什麼細節引導了同學的猜測。
“啊，我想起來了！”
黎蘇一拍手：“開學那天，她是坐著邁巴赫來的，還有穿黑西裝的保鏢幫她拎書包呢。”
“有個同學家長是在熔盛地產工作的，認出了那是熔盛地產老總的車。老總和李瑾榮一樣姓李，所以大家才認為，她是地產大亨的女兒。”
熔盛地產……
蘭青青仔細回想，終於想起了有關這家地產公司的信息。
這是家不大不小的公司，老板和李家當家人有點不遠不近的關係。
放在其他城市，這樣的人家，可以稱得上富甲一方。
但放在海市豪門圈，也就是個中等人家。
連塗靡的賢內助群都進不去的那種。
她依稀記得，熔盛老總似乎是有一兒一女，女兒也差不多這麼大。
不過，熔盛也沒有窮到讓大小姐拿不出七百塊錢的程度吧？
塗靡忽然開口了：“你們知不知道，李瑾榮為什麼想要情孽呢？”
黎蘇想要情孽，是想給暗戀的男生下藥。甘寧想要情孽，是為了讓父母和好。
那李瑾榮呢？
“情孽”這種東西，從名字到療效都透露著一股不符合現代法治精神的氣息。
更何況，還出自一群無法無天的妖怪之手。
她們掌握著法術，說不定會在裡麵添加什麼害人的東西。
蘭青青總覺得，這東西不是“愛情魔藥”那麼簡單。
黎蘇和甘寧對情孽的了解全部來自李瑾榮，那李瑾榮到底知不知道情孽的真實藥效是什麼？
如果知道，她到底要把這瓶情孽拿給誰喝？
黎蘇遲疑了一瞬。
蘭青青能看得出，她其實知道些什麼，但卻不願說出來。
她冷笑一聲：“你知道，為什麼李瑾榮不肯自己來幽靈旅社麼？”
“因、因為她瞧不起我們，故意使喚我們跑腿？”
黎蘇猶猶豫豫地說。
蘭青青搖頭：“非也。她是在用你們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