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什麼都沒做,隻是默默地藏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著什麼。
時間久了,她幾乎都要把這幾顆糖果給忘了。
沒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場。
“如果我把這些東西都給你,你能不能,把我也算成自首?”
胡玲緊張地說:“我雖然沒有方若明自首得早,但我知道的東西,可比她多!要論戴罪立功的話,我的功勞,應該比她大。”
所以,她也應該得到比方若明更寬大的處理。
之前不敢自首,是覺得,不自首好歹還有自由,自首了一定會蹲大牢。
現在同夥已經把自己賣了,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蹲大牢,那自然要以更加積極的態度,加倍賣同夥,以求得減刑。
蘭青青拿出錄音筆:“當然可以,歡迎自首。”
她故意頓了一頓:“不過,你可得說快一點。方若明還給了我嚴導、段元、毛麗麗的聯係方式,我一會兒還得登門拜訪他們呢。”
胡玲心頭一緊。
這個律師,也要去勸那三個人自首嗎?
同為核心成員,自己知道的,可不比他們多。
要是他們供述出了比自己更多的信息,立的功勞豈不是比自己更大?
不行!不能讓他們立功,自己得搶在他們之前,把他們知道的內幕全部交代出來!
這樣,自己自首得比段元他們早,坦白得比方若明多,自己才是功勞最大、減刑最多的那個人。
完美!
想通了這個道理,胡玲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包括糖果的生產地、運送糖果的路線和方法、國外和他們接洽的買家,票房洗錢的上下遊產業鏈……
連原本她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不打算完全坦白的一些內幕,也全都交代了。
反正,她自己不交代,段元他們也會幫她交代的。
蘭青青一邊聽一邊心頭震驚,沒想到寧先生名不見經傳,手底下的黑/惡勢力居然盤根錯節到了這個程度……這要是一鍋端了,夠海市公安局一整年的業績了。
把自己了解的內幕全都交代了之後,胡玲眼神亮晶晶地:“律師,我交代的這些,夠給我減多少刑?”
蘭青青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絕對物有所值。”
司法部最近正在大力推行認罪認罰從寬政策,像胡玲態度這麼好的嫌疑人,絕對在政策惠及範圍內。
“律師,我這都自首了,你能不能把我送到警局?”
胡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病號服:“這家醫院是老板的產業,在這裡住著,我覺得心神不寧。”
之前她害怕警局,但現在,自首之後身心舒暢,一想到警局,就跟想到了家一樣。
蘭青青點點頭:“可以。你放心,我會告訴警方,你積極舉報同夥,認罪態度良好,為你爭取寬大處理的。”
有了胡玲提供的信息,寧遠集團製/毒/販/毒已經罪證確鑿,她把這些證據遞交給警局,就能直接扳倒寧先生。
當然,她得和警局通通氣,把焦霞客的事情告訴他們……
焦霞客是個心臟病人,她不能像對待胡玲那樣,找機會混進她的病房,勸她跟自己走。
她需要穩定的環境養病,還需要立刻進行手術。
要麼,是請警方暫且按兵不動,等焦霞客手術之後再清算寧先生,要麼,是請他們以警方的名義向國聯醫院施壓,把焦霞客轉移出來,另外安排手術。
她個人比較傾向於第二種處理方式。
抓捕犯罪集團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
再說,她也不敢保證,這三天內會不會又出什麼變故,讓寧先生對焦霞客下手。
但總之,選擇權在警方手裡,律師沒有執法權,她能做的,隻是把自己掌握的信息上報給警方,協助警方調查。
蘭青青向胡玲伸出了手:“跟我走吧。”
胡玲現在把她當成主心骨,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聽話地被她拉起來。
蘭青青帶她下了七樓,發信息給季微之,說她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可以放過魏姐了。
季微之收到消息後,立刻停止了和魏姐的扯皮,爽快地把損失都轉給了她。
魏姐正跟她吵得熱火朝天,眼見著對手收了條信息,立刻鬆口同意了自己的天價賠償,一時間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心裡不上不下的。
她陰陽怪氣地說:“喲,怎麼著,趕著回家見情人?”
季微之從手機上抬起頭來,微笑著搖搖頭:“怎麼可能?我這是要去見女兒。”
“怎麼,你沒有自己的女兒嗎?”
她憐憫地看了一眼魏姐:“沒有女兒的人,真可憐。”
魏姐:……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秀了一臉是怎麼回事。
什麼女兒不女兒的?她才不稀罕呢!
看著賬戶裡剛打進來的賠償款,她又心平氣和了。
她剛剛被季微之磨磨唧唧不肯賠償的態度氣了個半死,想著你惡心我,我也惡心你,隨口提了個遠超車價的數額。
沒想到季微之居然真的一分不差地轉給她了,這讓她大為意外的同時,也十分驚喜。
有了這筆錢,她能全款買下一輛更好的車,公司給配的這輛,就讓它報廢吧。
她美滋滋地看著自己的賬戶餘額,心想,這世界上還是冤大頭多啊!
她被這筆天降巨款衝昏了頭腦,一時之間,差點忘了自己是來探望胡玲,勸她回劇組的了。
等她想起來的時候,已經走出了醫院停車場,站在路邊,招手叫停出租車了。
“哎呀,瞧我這個腦子!”
她揮揮手,讓已經停好的出租車走人。
司機輕輕罵了她一聲,一腳油門飛快地走了。
魏姐也不以為忤。她現在心情好,不和司機一般計較。
整了整衣服,剛要轉身回醫院時,餘光卻看見,又有一輛車停在了自己麵前。
又是出租?
她下意識地說:“我不打車,你走吧。”
說完之後,才意識到,停在她麵前的是一輛黑色賓利。
誰會開著賓利出來跑出租?
賓利並沒有開走,反而降下了車窗,露出了一個讓她萬分熟悉的身影。
“老板?”
魏姐有些驚喜,又有些慌張。
“您怎麼親自來醫院了?”
是不是怕她辦事不力,所以親自來勸胡玲?
老板微笑著搖了搖頭:“不,我是來找你的。”
“上車吧。”
黑衣保鏢打開了後座車門,對魏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魏姐側著身子上車,車門“嘭”地一聲,在她身邊關閉。
她瑟縮了一下,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心頭忽然泛起了一絲涼意。
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問:“老板,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
蘭青青拉著胡玲,沿路攔了一輛出租車,往市公安局去。
同時,她交代季微之,把方若明也帶去。
既然要自首,當然要讓兩人一起自首。
一路上,她也沒閒著,在心裡總結了一下方若明和胡玲交代給她的信息,在手機上整理了兩份投案材料,把接下來要對警察說的話打了個腹稿,保證兩人都能成功自首,最大限度地享受到認罪認罰從寬的政策。
沒辦法,職業病犯了。
就算這兩人沒有正式成為她的委托人,但她還是不能放著她們不管。
出租車停在市公安局門口,季微之已經帶著方若明等候許久。
果然,再快的出租車,也快不過前國際雇傭兵。
蘭青青想。
看到方若明,胡玲“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雖然她也把同夥供得乾乾淨淨,但果然還是最先背叛的人最可惡!
方若明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搞什麼把戲。
蘭青青拉著胡玲快步走上前去。
她發現,季微之的身後,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
蘭青青挑了挑眉:“你換車了?”
她記得季微之不喜歡這個風格的車子。
“這輛車不是我的。”
季微之搖搖頭:“我的車停在兩條街外。”
職業習慣,她不喜歡把車停在政府和軍方的勢力範圍內。
“我剛到的時候,它就已經停在這裡了。”
那這輛車是誰的?
蘭青青有些奇怪。
不是她搞職業歧視,但是,公安局的人,會開這種價格的車嗎?
蘭青青的心裡忽然打了個突。
好像是有什麼事情,不受她控製地發生了。
她沉聲道:“走,我們立刻進去。”
走進大廳,她對辦事處的民警說:“您好,我的當事人要就一起刑事案件進行自首,請問應該去哪間辦公室?”
民警抬頭看了她一眼,用座機撥了個內呼號碼:“喂,又有人來自首了。”
又?
掛斷電話,民警對她笑笑:“律師是吧?讓你的當事人在這兒等著,一會兒會有人來接她的。”
言畢,又笑著搖了搖頭,低聲嘟囔了一句:“今天是什麼良辰吉日嗎,怎麼這麼多人來自首。”
蘭青青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她告訴自己,事情不一定像想象中的那樣壞,之前來自首的,很可能是其他案件的嫌疑人。
那輛黑色的賓利又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一個穿著短袖製服的刑警匆匆而來,帶著他們來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在一個堆滿文件的格子間裡坐了下來。
“您是律師,對吧?”
他問蘭青青。
蘭青青點點頭,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他。
“是您的當事人自己交代,還是……”
蘭青青剛想說“我準備了她們兩人的投案材料”,就聽見隔壁格子間傳來了一聲無助至極的抽泣。
“對,沒錯,都是我做的……是我一個人……我鬼迷心竅,想要靠這個掙錢……我利用公司旗下的工廠,生產‘糖果’,再串通導演,利用劇組出國取景的機會,把糖果運往國外……我在國外有買家……”
那聲音分外耳熟。
是魏姐。
蘭青青渾身僵硬,扭頭看向隔壁格子間。
隻見魏姐捂著臉站在中間,一個身材高大、穿駝色風衣的男人站在她身後,一個中年刑警痛心疾首地坐在她麵前。
“你真是……為了一己私欲,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遞給魏姐一支中性筆:“在這份認罪書上簽字,就可以立案了!”
魏姐放下手,顫抖著接過中性筆,滿臉淚水。
蘭青青又看向那個穿風衣的男人。
隻見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想到,你竟然帶著手底下的員工做出這樣的事情。看來,我不該如此信任你,把幾個子公司的管理權,都交到你的手上。”
聽到這個聲音,方若明和胡玲都咬緊了牙關,瑟瑟發抖。
感受到蘭青青的視線,他轉過身來,對她展顏一笑:“哦,這不是蘭小姐嗎,久仰大名了。你身邊的,似乎是我的熟人?”
蘭青青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把方若明和胡玲護在了身後。
“我不認識你。”
她說。
“現在就認識了。”
男人向她伸出手,輕快地說:“來,蘭小姐,握個手。”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