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娘究竟為什麼會認為，龍王更寵愛自己呢？
“我可不是胡言亂語，我是有證據的。”
八娘娘抿唇一笑：“這都是殿下親口告訴我的。我剛當上娘娘那會兒，也想像那個賤人一樣單獨辟院，但那賤人死活不肯。”
她不屑地一甩手裡的菜葉子：“你說，這賤人怪不怪？她當奴才時，不肯安安分分地當奴才，削尖了腦袋地爬上男主人的床。當了主子之後呢，卻不許奴才騎到自己腦袋上。真是笑死人了。”
蘭青青客觀點評：“此一時彼一時，時移世易，人的想法也會有所變化，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八娘娘咬了咬唇：“反正，就是因為這個賤人沒有容人之量，殿下才沒有為我單獨辟院。他說了，在他心裡，我比那賤人好一百倍、一千倍，他想要抬舉我，給我那賤人想都不敢想的榮耀。隻可惜，那賤人尋死覓活，說什麼，隻要有她在一日，就決不許我騎到她的頭上。”
蘭青青眨眨眼：“這是七娘娘的原話麼？”
八娘娘點頭：“當然，這是她親口說的。”
“這次，也是您親眼目睹，親耳聽聞的麼？”
“那倒不是。”
八娘娘無所謂地說：“這是殿下親口告訴我的。殿下說的，能有假麼？”
蘭青青頓住。
她心想，怎麼不會呢？
隻要是會說話的人，就都會說謊。
“那賤人尋死覓活，殿下也沒了主意，隻能委屈了我。”
蘭青青問：“也是七娘娘尋死覓活，殿下無奈，隻能答應了她麼？”
“不是！”八娘娘立刻道：“殿下又不是那賤人的提線木偶，怎麼可能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次、這次是……”
她想了想：“這次怪我自己不爭氣。跟了殿下這麼多年，也沒能給殿下孕育個一男半女。”
這跟生兒育女有什麼關係？
蘭青青不解。
八娘娘伸手一指堂屋，小聲說：“那裡的那個小九兒……其實，她的出身和我差不多，都是那賤人的婢女。我當了娘娘後，那賤人看我受寵，十分眼熱，就想扶持個對手出來跟我打擂台。她見小九兒木訥好騙，就誆著她，上了殿下的床，也扶持她做了個娘娘。她覺得，有了新人，我就不會有這麼受寵了。”
“我本來是不在乎小九兒的，殿下和我說過，無論有多少新人，他心裡最喜歡的，隻有我。可是、可是……”
她鼻頭一酸，語氣裡帶上了點哭腔：“可是小九兒跟了殿下沒多久，就懷了孕，生下了女兒。她生女那天，殿下像著了魔一樣，握著我的肩膀問我，為什麼懷上孩子的不是我，為什麼為他生兒育女的不是我？”
八娘娘越說越委屈，眼淚劃過雙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是我對不起殿下，是我對不起他……我沒能給他生兒育女……小九兒都能生，我卻不能，我好沒用……那天之後，他就厭棄了我，隻一心疼愛小九兒。後來小九兒自請搬來這裡，那賤人讓我也來，他也同意了。”
“都怪我，都怪我讓他失望……”
她抱著膝蓋，把頭埋在兩膝之間，嗚嗚地哭了起來。
蘭青青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想說，你看龍王有十九個兒女，他哪裡差你這一兒半女的呢？
但又覺得，自己若是真的這麼說了，就隻會火上澆油，讓八娘娘哭得更厲害，於是什麼都沒有說，用沉默表達自己的安慰。
八娘娘抓著她的手臂，似乎是從中汲取到了什麼力量，喃喃自語道：“之前我不能生孩子，所以被發配來這裡陪小九兒。現在小九兒的孩子也沒了，正是我的機會。殿下失去了女兒，一定傷心，我若能抓住機會，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他一定會回心轉意，把我接回去的……”
蘭青青剛要開口，想要勸她不要鑽牛角尖輕舉妄動——她住在龍宮角落，和龍王居住的正殿離得十萬八千裡，就算想要為龍王生兒育女，又哪裡來的機會？
總不能單槍匹馬殺將過去，將龍王強製執行了吧？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巨大的聲響震得她眼前一黑，跌坐在菜地裡，耳邊嗡嗡作響。
天旋地轉之間，她竟然還有空思索：天上打雷，難道終於要下雨了麼？
這裡可是海底，如果要下雨的話，雨從何來？
“……青青！青青！”
遠遠地，她聽見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你還能聽得見我說話嗎？青青？”
她感到自己被攏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裡，一雙溫暖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不要聽，不要聽……”
蘭青青緩緩抬起頭來，眼前迷糊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
她第一個看見的，是鳳君焦急的臉龐。
發現她回過神來後，鳳君大鬆一口氣：“太好了，太好了，蘭律師，你剛剛被雷聲驚到了，誰叫你都不回聲，真是嚇死人了。”
他扶著蘭青青站起身來：“慢慢地起來，動作彆太快……”
蘭青青抓著他的胳膊站起身來，摸了摸耳朵，把手伸到麵前，沒有看到預料中的血跡，驚訝之餘，鬆了口氣。
她還以為，剛剛那麼大的雷聲，會把耳膜震出血呢。
還好沒有，否則回了岸上之後，還得做手術養病。她討厭躺在病床上的感覺。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天空：“剛剛發生了什麼？海底怎麼會打雷？”
此刻海底的天空上濃雲密布，一片昏沉，青白色的雷電如靈蛇一般在雲間遊走，時不時炸響一聲驚雷，卻沒有剛剛把她震住的那聲雷那樣響徹天際。
她向遠處眺望，昏沉的天空之下，是東海龍宮鱗次櫛比的宮殿。那些蹲踞著異獸的屋脊，那些雲母水晶壘成的飛簷，那潔白的貝殼搭成的高樓，無不在遊動的電光之下變幻著莫測的光澤。
有時寶光衝天，有時陰鬱詭譎。
“是畫龍點睛。”
鳳君語氣沉重地說。
他抬起頭來，凝視著天際雲頭上佇立著的一抹水藍色的身影，聲音中破天荒地帶著怒意：“九娘娘，你怎敢在龍宮中行此秘法？你可知道，這秘法會對凡人帶來何等的衝擊？就算你不將龍王的威信放在眼裡，難道你也不在乎人命關天嗎？”
“人命關天？”
立於風雲之中的九娘娘微微一笑：“我才不管什麼人命關天。我要你們看我的真龍。”
她攏了攏發絲，抬手指向雷光遊動的天際：“你們看，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