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已經感覺到無聊的評委,甚至開始低頭轉筆,演奏還沒有過半,就開始打分。
約翰的聽完第一首,鎖起來的眉頭就沒有鬆開的時候。
今天簡一鳴的演奏,相當的心不在焉。
他聽過這孩子爆發的時候,如果是正常發揮也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演奏效果,雖然看上去很專注,但毫無疑問的,他現在全程在走神。
約翰感覺有點生氣,對這種不尊重舞台和比賽的態度感覺到了生氣。
直到莫紮特K.310.
他的莫紮特像一陣夏日的風吹過整個演奏廳,將剛剛那種沉悶的氣氛驅逐出去,喚醒了昏昏欲睡的評委和聽眾。
怎麼能彈出這種聲音——不對不對,我知道他的手掌很大,能夠輕輕鬆鬆八度,手指修長且有力,手腕很靈活,就算是不怎麼符合人體習慣的音都能扭過來,不然不可能彈出那樣的舒曼,我也知道他有進行過力度訓練,音色的輕重控製完全在優秀的範圍內……
但是,但是彈出這樣的音……
要怎麼來形容——約翰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可心的莫紮特了,成熟的演奏家彈奏莫紮特時總是很難表現出那種清麗明亮,圓潤又純真的感覺,音色?音量?還是哪裡?說不清楚哪裡不對,總之效果就是不對。
但現在……
這首作品和上一首就連音色都完全不一樣。
所以你之前乾嘛去了!?
約翰哭笑不得地發現,他上次好像還是小看了簡一鳴。
他的琴聲充滿靈氣,像山間跳躍的小鹿,又像滾落的珍珠,滴滴答答圓潤清脆,但再聽仔細一點,那尖銳的不和諧音貫穿其中,右手的旋律和左手的和弦吟唱的時候,看似活潑的音符卻傳遞了一種混亂和迷茫的情緒,莫紮特穿插其中的阿爾貝提低音、分解的拿波裡六和弦和減七和弦如同層層湧進的潮水,推出失落、彷徨和不安全的情緒,一點一點通過聽覺浸潤每個人,淹沒他們的腦海。
它像一根彈跳的琴弦,這頭是簡一鳴的手,那頭牽著聽眾的心,好像右手的每一個旋律都敲在了人的心頭,敲得人微微發疼,不知從何而來的悲愴叫人渾身發抖。
沒有尖叫的悲鳴,也沒有痛苦的哭喊,就是右手高聲部一個個附點節奏,和那些細微的不協調,那充滿暗示的細節,將情緒逐漸填充到飽滿,推上高-潮。
——這個人明明看起來很快樂,卻讓我快要哭了。
所有人都明確感受到了這一點。
缺失的那塊拚圖集齊了。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約翰又震驚又神奇。
他真的很好奇,無論是王曦還是衛叢,都不是擅長彈莫紮特的人,到底怎麼把學生的莫紮特教得那麼好?
後麵簡一鳴的演奏和前麵判若兩人,再也沒有評委在演奏期間拿起他們的筆,那些提早填寫好分數的表格被打了個叉扔在一邊。
哪來的小家夥?
其他不熟悉花國情況的評委,聽著簡一鳴的琴,覺得好像荒地裡突然長了棵天山雪蓮一樣。前麵三首曲子隻能算是平平無奇,突然從莫紮特開始一路狂飆突進,出乎所有人意料,像玩偶被注入了靈魂,前麵那些機械的表演猛然間活靈活現起來。
同樣震驚的還有坐在底下的路加。
他昨天聽到了簡一鳴的舒曼之後,確定他就是衛叢學生,沒有證據隻憑感覺,今天他特意過來,在後台沒看見衛叢陪同,跑來聽眾席也沒見到衛叢的身影,失望之際聽簡一鳴的演奏,前麵的表現差點讓他忍不住要站起來破口大罵,他難以相信衛叢的學生就隻有這樣的水平!
但是那首莫紮特,又一下子把他膨脹如氣球的怒氣紮破。
路加聽到K.310的時候,自然地覺得這才是配得上衛叢的學生。
真棒。
舞台的燈光似乎也分了一縷在他的身上,把路加身上的失望和失落統統驅散,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動力。
決賽見!
路加露出了笑容,眼神熾熱地對台上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