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外科的基礎縫合我也能做,前提是要有手術刀這些基礎醫療器械。”
在末世當了十年的全科醫生,葉青真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病都診治過,哪怕不用異能作為輔助,她剛剛說的這些情況,但靠她自己那十年的豐富坐診經驗也完全能搞得定。
葉青的這個回答,完全出乎了伍永兵的意料。
伍永兵以為,葉青能針灸就很強了,單靠這一點,就足夠這個屯衛生站正常運行了,可他沒想到,葉青竟然內外科都有所涉獵,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了!
伍永兵聽得眼睛都不由得直冒精光,這會兒他就隻有一個感覺,那就
是他撿到寶了!
“你想不想當赤腳大夫,給屯子裡的社員們看病?”伍永兵問道。
葉青心下暗喜,麵上卻還要故作鎮定和茫然:
“您是說在屯子裡當赤腳醫生嗎?可咱們屯子裡不是沒有衛生站嗎?”
伍永兵表情一僵,但馬上他就笑得極為自信篤定:
“隻要你願意,屯子裡的衛生站就不是問題,我會向公社提交申請,但等申請遞交上去後,縣裡麵可能會需要對你先進行考核,通過考核之後才會審批。”
身經百戰的葉青基本功還是很紮實的,對於考試她可半點不怵,立馬就點頭應道:
“那成,我等您的消息,什麼時候要我參加考核了我去就是。”
伍永兵沒想到葉青會是這麼個反應,看這小知青淡定自若,像是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似的,他心下不由得一梗:
“我可沒跟你開玩笑,這是很嚴肅的一件事,你得專心應對,彆回頭我這邊申請交上去了,你考核上給我掉鏈子,那我的臉麵可就在公社、在縣裡丟儘了!”
葉青愣了愣,無奈極了:“我沒有敷衍您的意思啊,當醫生怎麼會是玩笑,這個職業最是容不得弄虛作假,有沒有能力,醫術得到不到位,隨便檢驗一下就能見真章,不是我這段時間臨時抱佛腳就能突飛猛進的。”
“不過您隻管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絕對不給您拖後腿就是了。”
說到這兒,葉青又忍不住問道:
“不是,叔,既然要讓我當赤腳大夫,那您還沒跟我把待遇說清楚呢。橫不能我給村裡人免費看病,一點好處都沒有吧?”
伍永兵斜乜了葉青一眼:“那你想要怎麼樣,屯子裡給你管飯還不夠啊?”
葉青立馬轉身就走:“那還是算了,當我啥也沒說,我一個初中畢業的未成年,我會看什麼病啊,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我覺得我每天在地裡麵掙十個工分也挺好的,年底不光有糧吃,還能分到錢呢,這小日子過得也挺舒坦。”
伍永兵差點沒被葉青這無賴樣兒給氣笑了:
“回來!你也就這點出息!真以為這地裡十個工分那麼好掙呢,我今天肯給你算十個工分,那是看你今天的表現比其他那些新來的知青要突出,才給你放了水了,你還想天天讓我給你算滿工分,儘想的啥美事兒呢?”
“不過你往後要是在屯子裡給大家看病,並且社員們都滿意的話,我倒是可以一個月給你二十個滿工分,這個工分,夠你在屯子裡吃喝不愁了。”
“如果你覺得少了的話,平時沒事兒的時候,還可以跟其他社員一起下地乾活,掙的工分跟你當赤腳大夫的那部分不衝突,怎麼樣?”
葉青一聽這話才笑著點了點頭。
是嘛,她就說不能那麼摳,哪有讓人做白工的道理。
一個月二十個滿工分,平均每天就有六七個了,很多知青農忙時節跟著社員起早貪黑地乾活,都掙不來這麼多。
更何況在北大荒,一
年還有兩三個月是被大雪所覆蓋,隻能縮在屋子裡貓冬,完全不能外出乾活的。
也就是說,如果靠山屯的衛生站建起來,葉青光是靠這個赤腳大夫的崗位,日子就能過得比絕大部分村裡人要好了。
葉青對伍大隊長的這個答案還是比較滿意的,馬上就催促道:
“那您趕緊去公社申請吧,我這邊完全沒問題,隨時都可以考核上崗!”
伍大隊長哼了一聲,他不知道要搞快點啊,他現在可比其他任何人都著急要把這個衛生站的事兒落實到位。
畢竟這個葉知青雖然分配在他們的屯子裡了,但他可沒忘記,這小丫頭昨天是被軍車直接護送過來的,縣裡知青辦的接收手續都還沒辦呢。
萬一讓縣裡其他人知道了這個小丫頭的能耐,生出了搶人的想法,那這個人他們靠山屯可未必能留得住!
這麼一想,伍大隊長心裡麵就生出了一種緊迫感,連在地裡都受不住了,一轉身跑回家去,把葉青的那張下鄉證明找出來,又找老支書商量了一番後,就忙不迭地騎著他那輛二八大杠去鎮上了。
看伍大隊長這麼心急火燎的,幾個村乾部還納悶呢,也不曉得大隊長這是又乾啥去了,咋跟個火燒猴子屁股似的。
葉青心情可是十分不錯,畢竟她剛下鄉的時候還想著要徐徐圖之,沒想到才來第一天呢,就讓大隊長主動來投遞橄欖枝,邀請她坐鎮衛生站了。
照這個進度,不出三個月,這個衛生站應該就能建起來了,她就要獲得縣裡的認可,成為醫務係統的編外人員了!
葉青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她當上村醫後的悠閒小日子了,光是想想就美得讓她眯著眼,看什麼都覺得在冒泡泡。
至於拿到正式編製吃上國家糧的事兒,那都往後再說,隻要當上了赤腳大夫,總能讓她尋摸到機會的!
下午葉青繼續穩定發揮,充實地度過了來到靠山屯的第一天,並順利拿到了她的第一個滿工分。
晚上吃過晚飯,顧家果然給葉青盤炕來了,顧衛東的父親顧振興,帶著他大女婿楊大誌一塊兒,兩人不知道從哪兒拉來了一板車的廢紅磚,進了廂房就吭哧吭哧開乾。
葉青把她從申城帶來的紅塔山香煙拆了兩包遞了過去。
這香煙還是她用她從陳友德幾個老頭那兒得來的票買的,一包得三毛五呢。
原本葉青是打算把香煙帶到生產隊來賄賂領導的,但現在伍永兵對她十分滿意和欣賞,這香煙暫時就用不著了,她索性就拿來當做給顧大叔翁婿倆盤炕的工錢。
沒見過這麼精致的硬盒包裝香煙,兩個莊稼漢驚了一下,馬上就紅著臉擺手拒絕,壓根不敢接這麼貴重的禮。
一旁過來監工順帶著搭把手的苗翠蘭,看到葉青把這麼好的煙拿出來,也急忙勸葉青:
“哎喲,這煙一看就是高檔貨,小葉同誌你可彆糟蹋了好東西,他們平時能搞個卷煙嘬上兩口就得了,這玩意兒你自己留著,萬一哪天要找人幫忙半點啥事兒,拿
這個煙送人正合適!”
葉青笑了笑:“等要送人的時候再說吧,我家是申城的,這個煙我要真想買,還是能想得出辦法來的,嬸子您就彆客氣了,讓顧叔跟楊大哥嘗嘗,這個他們肯定沒抽過!”
說著葉青乾脆把其中一盒給拆了,從裡麵抽出兩根來,給兩人分彆遞了過去。
盒子都拆開了,苗翠蘭也不好再攔著了,隻能回過頭沒好氣地瞪了倆大男人一眼。
兩莊稼漢這回倒是沒再推拒葉青遞過來的散煙,都樂嗬嗬地把煙給接了過去。
顧振興還把那煙給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然後嘿嘿一笑,寶貝似地把那煙往兜裡揣,藏之前還小心翼翼地瞄了那邊顧嬸子一眼,生怕被自家婆娘發現後把他的煙給沒收了。
葉青笑了笑,趁著苗翠蘭不注意,偷偷把剩下的煙都給塞進了顧振興的懷裡,還狡黠地衝著這位大叔眨巴了一下眼睛。
顧振興頓時樂了,嘿,這閨女,這股調皮搗蛋的勁兒,跟他家小南簡直是一樣式兒的。
鄒阿婆也在旁邊跟顧嬸子閒聊湊熱鬨。
這些年老太太得了顧家的照顧,兩家都快處成乾親了,加上葉青今天幫顧衛西保住了胎兒的緣故,兩人誰都沒把葉青當外人,當著葉青的麵就聊起了顧衛東和伍月英退婚的事兒。
“昨天衛東部隊的政委來了,本來是來勸和的,但看伍月英那孩子已經下定了決心,就沒有再勸,又說衛東其實也想要退婚,看樣子這樁婚事鐵定是要黃了。”
一說起這個事兒,顧家嬸子就滿麵愁容,氣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鄒阿婆倒是一點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兒:
“兩孩子都要退婚,說明兩人壓根就沒看對眼,退了就退了唄,有啥大不了的,沒準孩子在部隊能找到更好的呢。”
“你說當初你們倆代替他上伍家去求的什麼親,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孩子在部隊壓根沒那想法,你們非要越俎代庖,這下好了,好心辦壞事,親家沒當成呢,倒是弄得跟伍家關係都僵了,何必呢?”
一說起這個,顧嬸子也是一肚子怨氣:
“這可不是我們擅作主張,是伍家那婆娘找我要我家衛東在部隊的通信地址,說她家月英想要跟我家衛東通信,那意思不就是對我們家衛東有好感嗎?所以我們才上門去提親的。”
“不然我們成什麼人了?仗著老爺子救了人家孩子,就謝恩求報啊?真不是那麼回事!”
“而且去年伍月英對衛東可是特彆上心,還專門來找我問隨軍的事兒,我想著人家姑娘都這麼主動了,我們這當爹媽的總不能還不當回事吧?不然伍家的臉麵往哪兒擱?”
“誰知道這年輕女娃子一天一個態度,這才多久,說不嫁就又不肯嫁了,真是把我們家當猴耍了!”
鄒阿婆是打從一開始就不滿意伍家那姑娘:
“現在小年輕都不搞盲婚啞嫁那一套了,都是要先談對象,談得合適了才結婚,衛東從入伍開始,這些年回來了幾天啊,你
們這麼整,是在給你們自己娶兒媳婦,不是在給他找老婆,真要是替他考慮,就得讓他自己找,找個讓他稱心如意的!”
顧嬸子這回算是吃夠了教訓了,對鄒阿婆這話深以為然:
“吃一塹長一智,經過這一回啊,我是真準備撂挑子當甩手掌櫃了,以後衛東的婚事,我肯定不瞎出主意了。反正郝政委都說了,以後衛東娶媳婦兒的事兒他來解決,讓我隻管安心等著當婆婆當奶奶就成。”
鄒阿婆這下才笑了:
“這樣才對,看開點,不要成天跟自己過不去,跟伍家那邊也彆甩臉子,沒那個必要。”
“你等著看吧,衛東有本事又肯拚肯乾,往後在部隊隻會越來越好,倒是伍家那閨女兒,被伍家夫妻倆慣得嬌氣得很,眼高手低又沒個定性的,以後還不定怎麼著呢。”
“我倒是覺得你得慶幸沒娶了伍家那姑娘當兒媳婦,就你這風風火火的性子,跟人家未必處得來,真要是娶進門來了,說不定你們婆媳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反而搞得雞飛狗跳日子不得安生。”
這話一出,顧嬸子眼前猛地閃過和伍月英爭吵廝打的各種難堪場麵,那一瞬間她竟感覺那畫麵好似真的發生過一般,心下一悸,差點喘不上氣來。
鄒阿婆對伍月英無感,倒是覺得葉青這姑娘挺對她脾氣的,就是可惜,這還是個孩子呢,要談婚論嫁,還得再過個幾年才行,跟衛東年齡上就不大合適。
鄒阿婆的腦子倒是轉得快,馬上就問一旁安靜當吃瓜群眾的葉青:
“阿青啊,你家有幾個兄弟姐妹啊,有沒有比你大,還沒婚配的姐姐?”
葉青沒想到吃個瓜還能被cue,反應過來老太太這話是什麼意思後,不由得哭笑不得:
“有是有一個,但我家除了我,剩下的人都上大西北屯墾戍邊去了,這山高路遠的,跟顧大哥連麵都見不上,更不合適吧?您可彆亂點鴛鴦譜,而且我那個大姐有心上人了,這紅線可牽不得!”
鄒阿婆頓覺失望,剛上頭的那點想法瞬間就歇了。
“昨天我就是坐那位郝政委的車下鄉的,他在伍家閒聊,我跟著聽了一耳朵,說是顧同誌在部隊挺受歡迎的,軍醫院還有文工團都有女同誌屬意他呢,我覺得嬸子根本不用著急,您兒子找對象這事兒肯定沒問題。”
葉青忙又補充了一句。
她沒見過顧衛東,但這位顧同誌才二十三歲,正在事業上升期呢,著什麼急啊,先把工作乾好了再說,等過個七八年,在部隊的職位穩定了再成家也完全來得及啊。
不過這話葉青可不敢說,這個年代大眾尤其是農村的男女結婚普遍都早,很多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了。
像顧衛東二十三了還沒結婚的,在村裡已經算是大齡男青年了,如果他不是在部隊當兵,估計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能著急到每天上家裡來催一次婚。
葉青反正是不能理解,她上輩子雖然談過幾場戀愛,但都是無疾而終,後來到
了末世,身邊抱著目的接近自己的人太多,她就更沒了結婚的想法。
這輩子所處的時代固然已經不同,但她對婚姻仍然持悲觀態度,如果可以,她覺得就自己一個人獨美也不錯,隻要混上了國家醫療正式編製,她就能抱著鐵飯碗過上安逸自在的小日子,完全不用依賴任何人。
談過大兒子退婚的事兒,顧嬸子又聊起了另外仨孩子。
先是嘮叨顧衛南和顧衛北,在縣裡上高中也不知道糧票夠不夠吃。
又擔憂顧衛西肚子裡這個孩子,因為結婚三年了肚子一直沒動靜,村裡不知道多少人說閒話,笑話她這閨女是不下蛋的母雞,如今好不容易懷上了,萬一要是保不住,村裡更有難聽話說了。
楊大誌在旁邊把顧嬸子這話聽了個全,忍不住就插嘴道:
“理他們做什麼,都是些不積口德的,自家的事兒都沒整明白呢,儘在那兒操心彆人家的肚子了,我都不在乎有沒有兒子,他們倒是先替我給著急上了。”
顧嬸子可不認同楊大誌這話,還在那兒絮絮叨叨,說楊大誌的媽當年是怎麼臨終囑托的,她不能讓他媽在底下都睡得不安穩巴拉巴拉。
葉青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楊大誌不是本地人,是□□的時候,跟他媽從豫城逃荒意外來到了屯子裡,然後楊大誌的媽病沒了,楊大誌就被顧家收留了下來,這一收留就是近十年。
三年前楊大誌跟顧衛西偷偷處對象,被顧嬸子給抓了個正著,怕兩個小年輕不懂事鬨出人命來,於是顧振興夫妻就做主,讓兩人結婚了。
說是嫁女,但這對新婚小夫妻根本就沒挪窩,吃住照樣還賴在娘家,甚至連隊上的工分都沒分開算過,跟招了個上門女婿根本沒差彆。
楊大誌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他在最苦難的時候被顧家二老收留了,這些年就跟顧振興夫妻倆處得跟親兒子一樣,也打定了主意將來要給老丈人丈母娘養老。
大兒子在部隊,基本上指望不上,小兒子小女兒在縣裡上學,也絕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女兒女婿肯陪在身邊,顧振興夫妻倆隻有高興的份。
但顧家這樣的相處模式,村裡看不慣的人可不少,尤其是楊大誌,村裡人說他軟飯硬吃,閒言碎語的那叫一個難聽。
顧衛西夫妻倆對村裡人的指指點點根本不在乎,可顧振興夫妻倆卻很是介意,所以苗翠蘭急切地期盼著自己女兒這一胎能夠坐得安穩,不拘是男孩還是女孩,隻要能平安生下來,起碼也能打那些亂嚼舌根子說她閨女不能生的人一個響亮的嘴巴子。
葉青就在旁邊默默聽著,越聽她就越是對這個顧家心生好感。
這年頭,農村對教育可不怎麼重視,能把孩子送去上個小學掃掃盲就不錯了,一個屯子裡,初中畢業的都沒幾個,更彆說還把孩子送去縣裡上高中了。
光是從這一點,就能看得出來顧家不是那目光短淺隻顧眼前利益的人家。
更彆說,這家嫁女兒還能讓女兒女婿住在家裡,後世很多受過現代教育的父母,都不一定能做到這樣開明。
而且,這顧家老爺子能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孩子而喪了命,顧家夫妻可以收留逃荒而來的難民,還肯照顧一個幾乎無法自理的盲人老太太。
正所謂窺一斑可見全豹,綜上種種,葉青覺得,這個顧家家風清正,家庭關係也很簡單,在這個時代的農村多孩大家庭裡麵,絕對稱得上是一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