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17區非常安靜。
河麵一片漆黑, 忽然蕩開一圈漣漪,緊接著又重歸平靜。
鬱理從水裡爬出來,來到雜草叢生的河岸。
她現在是隱身狀態, 即使頭發和觸手都濕透了, 擬態也會為她遮掩這些痕跡。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門。
從入水到抵達這裡,隻用了兩分鐘。
兩分鐘, 恐怕黃明還在回去通知周屹的路上。
看來新能力的確很方便。
可惜, 由於距離限製,目前也隻能在水裡實現間門斷式的穿梭。如果能把距離上的限製完全解除……
一想到這裡,鬱理頓時覺得體內的饑餓感更明顯了。
她看了眼定位,向空無一人的街道移動。
定位點是一輛車。
車很普通, 和停在路邊的其他車沒有區彆。
鬱理環視四周。
喬越西和年年都不在。不過, 似乎有竭力壓低的呼吸聲……
鬱理朝車後麵瞥了一眼。
是年年。
經過上次和周屹的初次交手後, 她對年年的呼吸頻率可以說是印象深刻。
尤其是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 年年很難控製自己的呼吸頻率。
此時她就站在不遠處,年年卻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呼吸反而格外急促, 似乎正在小心戒備著什麼。
難道小醜就在前麵?
鬱理沒有叫她,而是悄無聲息地繞過這輛車,向前方接近。
她發現了一條黑漆漆的小巷。
這條巷子似乎年代久遠, 牆壁斑駁臟汙, 兩側都是破敗的老舊店鋪。
但巷子裡卻走出一個身著黑色西服的人形生物。
他身形修長,寬肩窄腰, 西服整潔筆挺,手上戴著一副材質服帖的黑色手套,全身透出斯文優雅的氣質。
然而他的脖子上卻連接著一隻邪惡詭異的山羊頭顱。
山羊人。
鬱理有種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覺。
她看著這隻熟悉的山羊頭顱,思考著要不要現出身形。
然而山羊人卻先她一步開口了。
“我都等到現在了。你還不打算現身嗎?”
鬱理思索半秒。
難道自己已經暴露了?有可能, 畢竟她剛從水裡出來,身上很可能有河水的味道。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並沒有發現自己,而是發現了車後麵的年年。
但不管怎麼說,她都沒打算躲著。
畢竟她現在的時間門很寶貴,一分一秒都關乎她的性命。
不遠處隱隱傳來不安的節肢觸地聲,鬱理沒有猶豫,率先從一輛卡車的後麵走了出來。
她已經恢複人形,觸手儘數收回體內,除了身上都是水,和普通人類並沒什麼不同。
然而這些水漬並沒有使她看起來狼狽,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幽冷空靜的意味。
黑暗中,她的瞳孔格外清淺,比月光還要剔透。
“是你?”山羊人似乎略微驚訝。
鬱理點頭:“出來掙點外快。”
山羊人眨了下那雙猩紅色的眼睛:“我寄過去的尾款和寄養費,你沒有收到嗎?”
“收到了。”鬱理說,“但我們出外勤的補貼也不低。誰還會嫌錢多呢。”
山羊人:“這錢賺的可不輕鬆。”
鬱理:“沒有人賺錢是輕鬆的。”
山羊人似乎笑了一下。
不得不說,鬱理還是更習慣他這副模樣。人類的外表固然好看,但太有迷惑性了,會讓人潛意識忽略他的危險性。
“我可以問問你和小醜是什麼關係嗎?”鬱理開門見山地問。
山羊人:“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鬱理想了想:“莫非他就是你的綿羊朋友?”
“我和他可沒有這麼深厚的友誼。”山羊人文質彬彬地說,“隻是普通的同事關係罷了。”
又有朋友,又有同事,看來山羊的生活也很充實。
鬱理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和他一起來工作了?”
“不。”山羊人微微搖頭,“我隻是過來幫他收拾爛攤子,順便做一個小實驗。”
鬱理想起那個和俞浮高度相似的能力。
所謂的實驗,指的應該就是這個吧?
鬱理看著山羊人,平靜地問:“你偷走了脆脆鯊的能力?”
山羊人頓了頓:“看來你已經見到那些被汙染者了。”
鬱理:“可以長話短說嗎?我趕時間門。”
她必須趕在周屹處理完那群怪物前回去,否則一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好吧。”山羊人似乎有些無奈,“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了。”
他平和地注視著麵前的鬱理。
“我的確拿走了俞浮的能力。”
果然。
鬱理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舍得將俞浮交給自己了。
因為現在的俞浮對他來說已經毫無價值。
在看到那兩個恐懼逃跑的警衛時,她就想到了俞浮。
在水族館時,那個員工和他們的反應完全一致,也是被嚇到驚恐失色,並且產生了錯誤的認知,一直認為俞浮咬的是他的脖子,還在後麵對他窮追不舍。
那兩個警衛同樣如此。
不同的是,員工在認知錯誤的同時,還能保有少許理智。而在被篡改記憶之後,更是徹底恢複了正常人的樣子。
但那兩個警衛則直接變成了怪物。
在俞浮被捕捉的第一段視頻中,那些潛水員也經曆了一段時間門的認知錯誤。但視頻並沒有記錄下他們的後續變化,或者說,有關這一部分的記錄被刪除了。
這不得不讓鬱理懷疑,如果沒有人為乾預的話,那個員工最後是否也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我說過,俞浮的能力,是對被汙染者產生認知危害。”山羊人不急不緩地說,“隻要是目睹了它的殺戮現場的人類,都會產生身臨其境的恐懼。這種恐懼會讓他們逐漸失去理智和自我,長此以往,他們就會發生畸變,變成他們幻想中的低級怪物。”
他說的是“長此以往”。
但剛才那些變成怪物的人可沒有經過長此以往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