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
徐明磊倒下了,就此昏迷了四五日,臉色一日比一日青灰,正當青春的黑發都摻雜了半數銀霜,整個人眉頭緊鎖,不時從嘴角溢出暗紅的血。
徐府能尋到的最好的大夫都隻能乾看著搖頭:救不了,等死吧!
其中一人倒是因徐明皓麵上明顯的悲色和豐厚診金提了一嘴:“你們徐府若是有什麼攀得上的貴人親友,儘可試著去求請宮裡閒散的禦醫。”
這裡是京城,俗話說往天上隨便扔塊磚,掉下來都能砸到幾個戴官帽的,達官貴人更是數不勝數,所以能延請禦醫的官為數不少。
至於醫術高明的禦醫就彆指望了,宮裡的貴人們日日要用,就算是請鬱鬱不得誌的閒散人也是有風險的——指不定宮裡有人突發“惡疾”離世,因為少了一個禦醫而連累甚廣呢。
大夫說完都有悔意,自己就不該多嘴!
半大少年徐明皓見蓄著山羊胡的大夫匆匆抱著診箱離開,一副火燒屁股的著急樣,隻覺胸中一股鬱氣。
他和二哥有點感情,但不多,能連著幾天請大夫看診來殊為不易,原本都想請人嗩呐抬棺一條龍了!
府中管家可是私下裡拿賬本說過財物空虛,支撐不了幾次就醫。
要你個九流大夫多嘴!
徐明皓心中默念:最後一次了!
若是被母親知道我能救二哥而不救,定然會鬨出甚麼事來。
想到前幾年因雪地腳滑而癱瘓在床的母親,那張愈發尖酸刻薄的臉和尖利的聲音,少年就頭疼。
自己可是徐家最後一個能做主的人了!可惜二哥的夫人去世太早,不然也能叫他回娘家借點花用。
這家可真難當啊。
徐明皓第一次要盤算著錢財過日,曾經揮金如土的經曆恍然如夢。
對了,家中還有錢財!
少年臉上忽然一喜:
二哥房裡那一群鶯鶯燕燕,聽說養的挺好,也能賣出一大筆錢。賣上幾個,看病的錢的就有了,相必二哥醒了也不會怨我。
算了,就賣一個吧,若是二哥救不回來,他們都是我的“財產”啊。日後說不定也能像二哥那樣,給貴人們送美人,混個一官半職。
徐明皓可不想浪費。
由於仆從們的一致隱瞞,徐明磊的“好弟弟”還不清楚哥哥發病緣由,隻以為是熬夜處理公務後突發惡疾。
*
另一邊,齊王府。
“茗杏,帶著我的吩咐回徐府!記住,避開徐家人,和茗柳他們一起把公子帶出徐府,去西寧坊的那處宅院裡安置!”
“記得了麼?”
衣衫華貴的青年一臉焦急,蜀錦金絲袍袖都被擰出了亂麻般的折痕,剛聽到徐明磊強闖美人小院時他便摔了隻青蓮田玉茶碗,好在美人毫發無損,倒是姓徐的無端倒下。
不然,他……
“是,主子,茗杏告退。”
娃娃臉的茗杏一身墨衣肅然領命,借著休沐歸家的名義離開王府。
兩道同樣自王府而出的黑影如同滑不溜秋的遊魚,悄悄綴在他身後一左一右沒入人海。
茗杏離開不久,齊王世子便忽然來這偏廂房拜訪心上人阮秋。
他手裡還捧著精挑細選的白瓷冰紋花瓶,幾枝粉白桃花開滿其中,要把春意捎進簷下院內。
門外。
“世子爺,齊什他們已經去了,東西也備好了。”
“知道了。”
模樣如高嶺之花的世子雲淡風輕地點頭,揮退低聲複命的心腹,輕快敲門。
門內。
“主子,一定是世子殿下來了。”
茗杉聽到熟悉的敲門聲一臉喜意,從小在齊王府長大,他太明白王府主人的偏愛有多可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