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隨著宮門洞開,美人抬眸看向古老皇宮的內部,隻見那重重疊疊的宮殿仿佛被均勻裹了一層微光,像氣泡般虛幻且脆弱,沒了往日那令人心驚膽顫的肅穆威嚴。
兩萬青壯不自覺地以美人為中心,攜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一鼓作氣衝殺了進去,那寥寥數千的禦林軍本來還靠著宮門勉強防守,如今正麵交戰卻一觸即潰,如同烏合之眾,像受驚的鳥獸般四散開逃命而去。
隻有幾個忠心的統領如火燒屁股般跌跌撞撞往皇帝的寢宮飛奔,滿目驚惶地背負刀劍去請皇帝暫且離宮保全至尊性命。
可惜,太遲了!
吵醒皇帝是犯上之罪,值守的太監們都不敢隨意開門。
等皇帝的寢宮好容易被扣開,那幾個統領違背禮製地沒等通報便衝進內殿,要帶著剛被驚醒的皇帝離開。
“住手!你們要造反不成?”
“如此行事,成何體統!不見前朝弄影之禍?好生自省!”
弄影之禍,是前朝幾個宮人夜間走動時影子映在窗上,驚嚇到皇帝,以至於被憤怒的皇帝誅滅九族的事。
大晚上能有何急事?便是起火了也無需如此驚慌,自己這幾名心腹簡直丟儘了自己的臉!
皇帝心驚肉跳地嗬斥了幾人,欲安撫身邊淚光漣漣背過身去的寵妃。
聽到皇帝這脫口而出的話,幾個統領心涼了一半,竟立時便溜了兩人。
皇帝還沒來得及發火,剩下的一人已神色驚惶地開口:“陛下,有歹人謀反,已攻入皇宮了!快隨我等逃命去吧!”
另一人也附和著,眉頭緊鎖:“陛下,歹人勢大,我們暫且出宮躲避,待各地救駕兵馬來時自然可輕而易舉剿滅他們。如今之計,還是保留有用之身為上!”
“謀反?!”
此時,外麵的喊打喊殺聲終於近了,殿內都能聽到一二。
皇帝差點扯斷胡子,顧不得剛剛還如珍似寶愛護的漂亮寵妃,連外袍都顧不得穿,下榻後套上鞋便跟著兩心腹要離開,一眾宮人們也不敢多話,驚恐地跟在他們身後想一起逃命。
“陛下,彆丟下妾身!”
酥肩半露的寵妃顫悠悠地跟著,清清嗓子後氣沉丹田地開口,尖細的聲音劃破了夜空,響徹天際,幾乎傳遍半個皇宮。
這呼喊就仿佛兩把刀刺在皇帝的腿上,讓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賤人安敢泄露寡人行蹤!”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真想一刀刀剮了這該死的舞姬。
呸。
就是要泄露。
聽到殿外傳來“狗皇帝在這”的雜亂呼喊聲,喊出驚天一嗓的寵妃心滿意足:想必,皇帝逃不了了吧?
早點下去給喬家上下百口人陪葬吧。
她慵懶地倚靠在殿門旁,望著天邊隱隱淡去的月,哼著小曲兒等那些造反之人將自己斬殺。
我這屍身最好是丟到亂葬崗,以後九泉之下也能不擾了喬家清淨。
她勾起一抹笑,紅唇似血竟有些無端端地瘮人,眼睛卻空茫茫地無所憑依。
喬哥,瑜兒,阿婆……願你們下輩子遇不上我這個災星。
寵妃摘下尖細的純金發簪抵在白皙的臉上,想在死前劃破這帶來災禍的美貌。
“咻”的一聲,一柄柴刀打落了寵妃手裡的“凶器”,金簪還未落地便掉進了張照夜的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他藏進懷裡。
“好死不如賴活著!想開點。”
這金簪就當我救人的報酬了!嘿嘿,摸起來真重,是純金吧?
張照夜義正言辭地丟下一句話,濃眉大眼的模樣看起來正氣十足,而後又跟著隊伍追擊皇帝去了。
活著?
寵妃失力地坐在地上,看著這些“反賊”秋毫無犯地從自己身前經過,對那些手無寸鐵之人通通秋毫無犯。
竟比官兵還像官兵。
喬哥也叫我活著。
她想起夫君臨彆時不舍的眼神,心底一陣酸楚,苟且偷生至今,我又有何麵目活下去?
樹葉婆娑,無人回應。
*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被圍追堵截地走投無路之下,皇帝和最後僅剩的心腹手下躲進了皇後的椒房殿內。
數萬人將這殿包圍得水潑不進,連隻蚊子都逃不出去。
那殿門仿佛紙糊的一般。
顧羨輕鬆兩刀下去,沉重的平日需要五人合力才能開關的殿門便被瞬間斬開。
眾人一片喝彩歡呼,隨後魚貫而入。
隻剩最後一道小小木門了。
這不需顧哥,隨便一人便能將這門砍得七零八落。
竄天猴當即便要上前破門。
此刻朝陽輝映萬裡,一縷光飄然落在門上,還不待他如何動作,隨即竟一聲輕響,門開了。
麵色難看的皇帝一身金龍朝服,攜著頭戴九鳳金冠和身穿玄色繡金吉服的皇後走出,令人一見便覺尊貴異常。
幾個手持刀劍的禦林軍和太監們緊緊護衛左右。
殿外,寵妃輕輕避開人爬到樹上翻進來,蹲在花叢後想親眼看到皇帝的下場。
“諸位壯士,何故夜闖皇宮冒犯陛下?若有冤屈儘數說出,陛下定不會坐視不管,不必如此行事遺臭萬年。”
能說會道的大太監顫顫巍巍地開口道。
“唾!”
竄天猴一口拋出某醃臢物,邪氣凜然道:“我全家老小都死了,被那體察民情的欽差敲骨吸髓,怎麼,尊貴的皇帝陛下要給我爹娘陪葬?”
“休對陛下不敬。”
禦林軍對竄天猴怒目而視,其中一身姿尤為矯健名為林祥宇者勸解:“又不是陛下動的手,你怎麼胡攪蠻纏?”
“寡人會下令夷滅那欽差九族,如何?”
皇帝自覺低聲下氣,身邊的皇後也麵色青白。
“嗬嗬,可不止我,且人家那九族又有多少無辜稚子,陛下真狠的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