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
時值冬日, 偌大的雪月軒比往常更顯得清冷。
螢綠的雜草早已枯黃,幾顆老樹枝葉稀疏, 枝丫上淺淺堆著初雪,隻有零星幾隻鳥雀還在樹上覓食。
破敗的宮室裡隻有一個炭盆,劣質的焦炭在燃燒時熏出陣陣白煙,讓旁邊坐著取暖的十幾人咳嗽不斷。
即使是這樣溫暖的“折磨”,在這雪月軒裡每天也隻有短短一個時辰,其他時候,所有人都隻能擠在一起取暖。
“唉,小主的病可怎麼辦?”
烤手的宮人烘暖了掌心,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愁眉苦臉道, 憨厚的臉上顯出難過的神色。
“能怎麼辦, 熬著唄!”
旁邊,一個容色清秀的哥兒冷冷道, 說完忍不住歎了口氣:“我們的命不好, 要是在前朝……”
“你不要命了!敢妄議貴人。”
另一個溫柔秀美的哥兒連忙捂住好友的嘴,但很快他又鬱鬱地撒開手。
“嗬, 貴人?”
清秀的宋鳴歡一臉嘲諷:“貴人管的了我們這冷宮裡的人說什麼嗎?”
“就連想告密的人都走不出這宮門!我們那癡情的陛下、唯恐咱們這些攀圖富貴的人出去,不小心臟了皇後的眼睛呢!”
性情溫柔的莫清芙也不做聲了。
他們這群人已經被關在這冷宮裡整整三年多, 連雪月軒裡的每一塊磚都能認出來, 日子越過越沒趣兒。
就不說受了風寒後得不到救治, 病情越來越重的喬瑜了,這還僅僅是承安侯家的庶子呢!
就連那輔國公家寵溺著長大的宋蕪,容貌冠絕京城的第一美人,陛下的遠房表弟,進了宮後也和他們一樣住在這雪月軒裡, 不曾見過皇帝一麵!
前不久,宋蕪或許是忍不了這清苦的日子,偷偷溜出了雪月軒,最後回來的卻是一張草席裹身。
皇帝還特意下了口諭:雪月軒的份利太好,養大了某些人的心思,以後份例減半!
減半?
本來就是勉強飽腹的活著,從那以後,他們這雪月軒裡的人更是饑一頓飽一頓了。
他們一共有五十位選侍住在這裡,其他一起進宮的選侍們被分到了其他軒室。
除了皇後的鳳宮,其他都是門庭冷落,從未見過皇帝的冷宮!
“我真後悔進宮來。”
宋鳴歡的眼神涼涼的,看起來比冬月的天氣更涼徹骨。
“既然陛下心裡隻有皇後一個人,何必每三年就按例選秀呢?”
“內外不通,誰能想到後宮裡竟是這般情形!”
“還能怎麼辦?”
一直沉默的慕容緣站起身,準備去寢室裡看看喬瑜,青竹般挺拔的身姿在這美色如雲的冷宮裡也十分出類拔萃。
他的聲音雖若玉珠落盤般動聽,卻沒有起伏和鮮活氣兒:“不過是一個熬字,阿瑜哥哥他們都熬了六年了,我們才三年。”
“恐怕,要熬死在宮裡一輩子了!”
最年輕的宋鳴歡也泄了氣,他剛過十八歲的生辰。
溫柔的莫清芙也喃喃道:“隻盼著什麼時候能給家裡遞個信兒,彆再送弟弟們進來守活寡了。”
*
寢室裡。
生病的喬瑜格外犟,硬是要睡在最外麵的鋪位上,讓風吹散些病氣,防止將風寒傳給其他人。
畢竟在這缺衣少食的冷宮裡,他們連薑湯都見不到。一旦生病,最後隻能靠底子硬熬。
不過,他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喬瑜此刻隻覺得渾身熱得像火燒,想扔掉所有的被褥。他的喉嚨乾渴得發不出聲音,即使有幾個好友一直用濕了的棉布幫他擦拭降溫,喂些溫水,也沒有多大效用。